天還沒亮,沐染便帶著九歌的幾個人便離開了。根據羊皮卷上的線索,要到黑海需得經過西涼的地界。
慕容止也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消息,沐染才剛到了西涼不出兩日,他便匆匆地從帝都趕來了。
這幾日,西涼的天氣有些寒涼,冷雨連夜地下著,街道上都積滿了雨水。
慕容止打著雨傘走入門內,道:“你既是要來西涼,這么不提早讓人跟我說一句?早知道,我就不會來的這么匆忙了。”
沐染見到他,驚訝道:“你怎么會知道我來西涼了?”
慕容止道:“你說呢?這西涼內外都布滿了我的眼線,你又沒刻意隱瞞行蹤,我怎么會發現不了?”
說完,他見沐染衣著單薄,便將自己的披風給解了下來,披到了她的身上,道:“怎么不穿多點,這雨天濕氣都爬到你骨頭里了,回頭疼了怪誰?”
“怪我,怪我。”沐染笑道:“你怎么跟個老媽子似的,嘮嘮叨叨煩死人了。我就說你像個老干部,還真沒說錯。”
慕容止向外看了兩眼,道:“南瑾世子沒跟你一起來?”
沐染微頓了一下,接著道:“他……最近有些忙。”
慕容止看著她的臉色道:“怎么,跟南瑾吵架了?”
“沒有。你別瞎想。”沐染道。
“那就是你有什么心事憋在心里,不能跟他說?”
沐染聞言,不禁笑道:“你能不能別那么了解我,我感覺在你面前就跟個小透明似的。”
慕容止道:“不是我了解你,是你的眼神根本藏不住。說吧,什么事,能說給我聽嗎?”
沐染沉默了一會兒,道:“慕容,若我說……我可能就快要死了,你會怎么想?”
“你……”慕容止面色頓時變了,伸手捏著沐染的脈搏,過了一會兒,他沉著眸子道:“是離魂之毒嗎?”
沐染抿著唇,點了點頭,已經快要蔓延到心口了。
慕容止手指猛然握緊,道:“怎么這么快?”
沐染苦笑道:“是啊,我原本以為自己冷心冷情,可這條紅線卻是騙不了人的。自從恢復了記憶,我便再也控制不住它了。”
慕容止沉默了許久,道:“染兒,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可以克制你的離魂。”
沐染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忽然呆了呆,道:“你說什么?你說……還有一種方法?”
慕容止點了點頭,道:“我先前便查到了這種方法,只是一直沒有跟你說。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同意。”
沐染道:“既是有方法,為什么我會不同意?”
慕容止道:“因為這種方法,需要你徹底忘了對南瑾的情。染兒,你能做到嗎?”
沐染沉默了許久,接著道:“慕容你知道嗎?若我忘了南瑾,只怕他會比死還難受。”
慕容止道:“可是若你死了,他會更加難受。”
沐染咬著嘴唇,陷入了兩難。
這時,門外腳步清淺,一道白色素衣出現在了門口,他的手里沒有打傘,如墨暈染的眉眼似是帶著霧氣,渾身都淋了個濕透。
沐染看到來人,手中茶盞沒留神一松,在地上碎裂開來。
“南瑾,你……都聽到了?”
南瑾沒有說話,只是緊盯著她一步一步地走近,雨水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滴。
沐染連忙拿出了懷里的帕子去擦,道:“你先擦擦吧,怎么也不打傘呢?”
南瑾看著她,目光似乎劇烈地晃動著,好像天地都要塌了一樣。
沐染被他這目光莫名地刺痛,往后退了一步。
南瑾專注地看著她,道:“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說?沐染。”
華英正要進門,看見屋里這情形,正對上沐染看過來的眼神,心虛地又退了出去。
不怪他多嘴,他已經極力隱藏行蹤了,可還是被南瑾世子給發現了。發現了也就算了,還反復逼問他。
一不留神,他就把沐染的情況給說出來了。
這真的不能怪他,只能怪南瑾世子太可怕了!
沐染道:“南瑾,先別說這些了,你快些去換件衣服,一直這么濕著會加重你的寒癥。”
南瑾沒有動,只是看著沐染,道:“你告訴我,你體內一直都有離魂,是不是真的!”
沐染被他這滿目的瘋狂嚇了一跳,接著低聲道:“是。”
南瑾松開她,往后退了一步,看樣子似乎是丟了魂魄。
“所以說,是我害了你?因為我把你拉入這情網,所以你身體中的離魂才蔓延的這么快?沐染,我、是不是做錯了?”
沐染就知道他得知離魂之后,會是這種反應。自責,愧疚,矛盾。
沐染道:“南瑾,你冷靜點……”
她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叫南瑾冷靜。
“我怎么冷靜,你都快要死了,可我卻不知道!”
南瑾轉頭看向慕容止,道:“你剛說的方法是什么?”
慕容止看了沐染一眼,接著道:“我這里有顆忘情丹,只要人服下,便能忘記一切的情。弱受能夠忘情,那么離魂之毒自然也能得到壓制。”
南瑾沉沉地看著他,道:“你確定嗎?”
慕容止道:“我確定。”
沐染一聽便知南瑾要做什么,抓緊了他的衣服,道:“南瑾,你想讓我忘了對你的情嗎?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你……舍得嗎?”
南瑾定定地看著她,道:“舍不得又如何?與其眼睜睜看著你就這么死去,我寧愿你跟我心痛陌路。”
他回手抓著她,語氣里有近乎心碎的溫柔:“沐染,我希望你活著!”
沐染呆呆地看著他,只覺得腦子里嗡嗡地,一陣一陣的暈眩。
“你......想清楚了嗎?真的要我......忘了你?”
南瑾手指慢慢用力,心里所有的復雜和疼痛都化作一個點頭。
“好。”沐染看向慕容止,低啞著聲音道:“你帶在身上嗎?”
慕容止點了點頭,從袖子里拿出一只盒子,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沐染沒說話,將盒子打開,里面靜靜地放著一顆黑色的丹藥。
她手指微顫地將丹藥拿了起來,最后看了南瑾一樣,將丹藥一口吞下。
苦澀的味道在嘴里化開,眼前忽然間變得一片漆黑,一滴眼淚自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南瑾將她接住,手臂一點一點地收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似乎要將她融化在自己的身體里。
許久,他在沐染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低聲道:“只要你能活著,就好。”
次日,沐染從夢中醒來,她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這才想起來她這是在去往黑海的途中。
一切都還是如同往常,當她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心里有些空空的,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這時房門被敲了敲,沐染道:“進來。”
慕容止端著湯藥走了進來,道:“醒了?感覺怎么樣?”
沐染道:“挺好的呀?我怎么睡著了?”
慕容止微微笑道:“你昨天染了風寒,便早些睡了。這是湯藥,趁熱喝下吧。”
沐染點了點頭,端過藥碗,道:“我這身體真是越來越弱了,不過是下了場雨就發了病。”
慕容止笑罵道:“誰讓你這么冷的天氣還穿那么少,你不生病誰生病?”
沐染把藥一口氣喝完了,道:“對了,我這趟是要去往黑海,所以必定要出了西涼在南方的關隘,是不是還需要些什么文書?”
慕容止道:“這你不用擔心,我眼下左右無事,所以會陪你一起去黑海。畢竟你若要去海上,只怕要需要我來調遣幾只運船。”
沐染聞言,笑道:“那敢情好,那我可就先多謝慕容兄了。”
“少來。”慕容止笑了笑,繼續說道:“這次我還帶了一個武功高絕的侍衛,武功遠在華英他們之上,你若要去哪兒,便讓他跟著。”
沐染一聽,皺了皺眉道:“不用了吧?我自己能應付的過來。”
慕容止不同意道:“這一路畢竟兇險,多一個人護你我會更安心。”
說完,他也不管沐染同不同意,便將人叫來了。
一個渾身黑衣的男人走了進來,手里提著一把長劍,面色如蒙上了一層寒冰,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表情。
沐染粗粗打量了他一樣,心道:這侍衛長得一般,可是這氣質卻是一絕。
慕容止介紹道:“這是絕命,你以后去哪兒都可以讓他跟著。”
沐染無奈捂著額頭,道:“行吧。既然你非要這么安排,那我能說什么?”
慕容止好笑道:“這么優秀的侍衛給你,你還嫌棄,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了。”
沐染挑眉道:“要不,我也送你一個絕色無雙的侍女?你要不要?”
“別,我可享不了那等艷福。”慕容止道。
沐染忍不住調侃著開玩笑道:“那我把自己送給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個叫絕命的侍衛,氣質更冷了。
慕容止看了一眼絕命,笑道:“那感情好啊,不如你明天就跟我回宮得了,還去什么黑海?”
絕命抿了抿唇,似乎要把慕容止給凍死。
沐染當即便把枕頭摔在他的身上,道:“你想的美了!你現在好歹也是一國太子,怎么天天就沒個正經?”
慕容止道:“這你就誤會我了,出了這個門,我還是挺正常的。”
沐染道:“行了,別嘴貧了,快趕緊收拾收拾,我們即刻出發。”
慕容止笑了笑,轉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