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的舞臺設置在宏發公司的主辦公樓前，臨時搭了一個簡易竹排架，上面鋪了厚厚的大紅地毯，很是喜慶。舞臺是露天搭建的，公司當晚也對外開放，舞臺前人山人海，有老人、孩子、婦女，也有青春期發情的少男們，有事沒事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掃。
主持人當然沒有職業選手水平高，但作為群眾的文化活動，這樣的表現已足夠。從歌唱，到群舞，從戲劇到小品，站到我腿酸，終于，我聽到主人報幕：下面有請馮小樂為我們大家表演舞蹈《雀之靈》。
全場突然很安靜，這對一個業余的舞臺來講，實在是不易做到。大眾都很安靜，更多的是好奇，難道馮小樂能演繹出楊麗萍大師的水準？當然，在這樣的場所，能有她的十分之一，也許就已經震撼全場了。
觀眾在期待。
我同樣在期待。
突然，人群爆發出竊竊私語的聲音，接著，竟然整齊的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加上山呼海嘯般的叫好聲，我看見燈光突然轉換，多彩的照燈射在舞臺中央，把我射得頭暈目眩。
在溫婉的音樂當中，一個渾身的長裙潔白如雪的姑娘，漸漸在燈光中出現，漸漸走來。裙擺長長，順著地面綿延。我遠遠地看見，仿佛她就是一只不食人間煙火的孔雀，高貴優雅的孔雀。我不知道，這樣的形象能不能和馮小樂結合起來，但是，我知道，人群安靜了。
她難道是馮小樂？我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動了起來，用柔嫩的腰肢、靈活的手指、輕盈的雙腳，一直舞動著，關節跳躍著，在臺上，靈動地舞出了一個奇怪的世界。雖然我并沒有看到職業般選手的魅惑功力，但很明顯，已經很有神韻。而后，她漸漸地、緩緩地，停了下來。她靜下來的時候，站立成一尊美麗的雕像，輕輕顫抖著！
群眾中間突然又爆發出雷鳴般的響聲，經久不絕。
劉軍用手指搗了搗我，說，你媳婦跳得真他媽好，都可以做職業舞蹈了。
我嬉皮笑臉地說，差遠了。
周邊的觀眾紛紛扭頭，也許在看，這到底是誰的媳婦兒啊。其實我內心在顫抖，因為，我突然發現，我自己就像生活夢中，而在夢中，馮小樂也離我如此之遠，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
我突然感覺，我曾經和馮小樂在一起，這多么像一場玄幻的夢。
晚會又進行了幾個節目，中間是什么，我再也沒有心思去注意，可能出現了柳志梅的表演，也可能只是露了一下臉，我大概看了劉軍幾眼，他雙眼放光，就像帶有鋼釘似地盯著舞臺看。終于到了主持人報最后一個節目的時候。他說：時裝表演，表演者：宏發公司舞蹈隊全體成員。
于是，全場觀眾又開始響起情緒高昂的掌聲。
我知道馮小樂就在其中，但我費盡了力氣，竟然不知道哪一個才是她的身影，因為，剛才的那只孔雀已經眩暈了我。
劉軍指著一個戴墨鏡，披長發，腳蹬皮靴，脖子圍著寬大的圍巾，一條線走直路的接受觀眾歡呼雀躍的姑娘說，這個是你老婆。
我說，是吧。
我相信經過一下午和晚上的醒酒，我的大、小腦、左半腦、右半腦早已不受酒精的影響。但事實是，我一直覺得天旋地轉，仿佛我的心丟掉了一般，難道這真的就是夢境。
節目表演結束，全場的燈光全部亮起，下面的觀眾起著哄，拍掌的聲音絡繹不絕。
群眾轉身，準備離場的時候。
突然，主持人高呼：大家安靜，我們還有最后一關，最、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大家愿不愿意看到啊。
群眾高呼：愿意。
主持人又高呼：你們知道是什么節目嗎？
群眾高呼：不知道！
主持人道：這對一個姑娘而言，這是世界上，最、最浪漫的時刻，我們一起喊她的名字好不好？
群眾高呼：好！
主持人道：馮小樂！
群眾高呼：馮小樂！馮小樂！馮小樂！
然后，在夢境中，我依稀看見我很熟悉的身影站在了舞臺中央。似乎連她馮小樂自己也不知道要發生什么事情，舉目四處張望。
現場突然出現了婚禮進行曲的配樂，一個酷酷打扮，我似乎見過的那個有著酷酷身影的小伙子，推著一輛推車，緩緩走來。推車上，摞滿了紅色的花朵，這應該是玫瑰花。
小伙子手持話筒，站在馮小樂面前。
婚禮進行曲停了下來，現場很安靜，大家屏住呼吸觀看。
小伙子開口道：“馮小樂，你聽好了。”
“在我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我曾經做過一個夢，有一位獨特個性的女孩，在我的夢中翩翩起舞。”
“我知道，這是跳給我的舞蹈，我還知道，這個舞蹈叫《雀之靈》。”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今天的這個舞臺上，我竟然看見了這個女孩，這個女孩在臺上翩翩起舞。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是我身邊的一位紅顏知己，竟然又是我夢中的女孩。”
“見到了她，我堅定了一個想法，我的一生的理想，我的一生的信念，將會與這個女孩息息相關。就在剛才，我網絡了所有親朋好友的力量，準備了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花，我要獻給這個女孩。”
“我想對這個女孩說三句話：第一，做我的女朋友，好嗎？第二，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第三句，我——愛——你！”
馮小樂站在臺中央，早已泣不成聲！
小伙子慷慨激昂，高喊：“這個女孩就是，馮小樂！”
他轉而從車上抽出一束最有特點的花，單膝跪在馮小樂的面前，將花遞到馮小樂的胸前，繼續高聲喊道：“做我的女朋友，好么？”
下邊的觀眾齊聲高喊：“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還有人喊：“接受他！接受他！接受他！”
也有其他人喊：“帶他回家！帶他回家！帶他回家！”
主持人還在旁邊現場直播：“美麗、漂亮、善解人意的馮小樂姑娘，該做何種選擇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一個觀眾高喊：“抱一抱！”
其他人起哄：“抱！抱！抱！”
劉軍的眼珠子都要蹦出來，彎腰撿了一塊磚，高喊：“操@你媽那個傻*逼……貨！”掄起胳膊就要扔出去，被我牢牢抱住。
他扭頭沖我臉上吐了口唾沫，高罵，你這個龜兒子，怪不得綠帽子給你帶他媽那么那么高的一束。
群眾們都在盯著上面，突然出現劉軍的騷亂，惹亂了其中浪漫的氛圍。幾個好事的社會青年，推搡著劉軍我們兩個，對我們一頓狂毆。
我所站這個區域亂作一團。
我聽到馮小樂嘶啞著嗓子，哭著對那小伙子說了一句：對不起！
現場傳來了陣陣的噓聲，觀眾散場了。
劉軍振奮地揮舞著手臂，又蹦又跳地高喊：“馮小樂，好樣的。好弟媳。”
我坐到墻根，就像被斗敗的公雞，也許連公雞都不如，但卻又覺得這事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我是不是一個局外人，我呆頭呆腦地坐著，再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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