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跟馮小樂通了電話。

我告訴她，明兒上午一大早，我就想過去，好久沒有在一起了，感覺都有點陌生了。這么一張口，馮小樂就不干了，開始反駁我，你還知道你很長時間沒過來了嗎，你知道我這么些天怎么過得么，除了看這只令人討厭的大熊，就是看這只令人反感的大熊。

我只好再百般好言相勸，說得多了，馮小樂又總結出一條罪狀：如果你不喝酒，哪一天我們能不在一起呢。

這一句話夠狠，把我噎得酒差一點吐了出來。

我問，那明天我什么時候過去，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馮小樂說，反正明天我得彩排一整天，明天晚上就要正式表演了，我估計一點時間都抽不出來，如果說有時間，根據散場的時間來定吧。

我只好說，好吧，到時我看你表演，我一定是其中拍掌拍得最響的一個，你等著瞧吧。馮小樂終于滿意地笑了，你這個大笨蛋，今天又喝酒了吧，一定沒少喝吧？不知道你整天過得什么日子，醉生夢死嗎？

我討好地說，如果說醉生夢死，也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嘛。

馮小樂噗嗤笑了出來，道，不和你說了，你這個大笨蛋。我要睡覺了，必須得睡好，保存體力，明天給公司的員工一個全新的展示，看看真正的馮小樂是什么樣子。你一定也很好奇吧？

我只好應付著說，是啊，我也很好奇，我想明天你會是最漂亮最能吸引人們眼球的。

看來明天上午也沒有什么事情，我決定一大早在十字路口等等王璐璐，問她要不要去超市，我捎她一程，以便買點必須的生活用品。因為從上周接觸的情況看來，她自己是沒有時間和機會去超市的。

早上跑步時，我刻意在路口轉起了圈子，轉了幾十圈，沒有看見王璐璐的影子，便又向工地方向跑去，跑了半截，又等了十分鐘，眼看都已經變成了上午。看來她今天是不會過來了，我郁郁不樂地轉過了方向，自己買了早餐吃了，然后回家洗澡換衣服。我想，還是先去超市吧，把東西先給買了，然后再去正東，其實這樣也好，倒不用擔心王璐璐搶著付賬了。

開著新款的奧迪，我才知道什么叫好車。我的捷達坐上去硬邦邦，開起來發動機嗡嗡響，加起油門像戰斗機的發動機聲音。奧迪的靠背不軟不硬，油門一點就有，尤其是聽起音樂，那叫一個爽字，音響震得我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路上，我一路狂飆，見人超人，見車超車，一直飆到了華聯停車場。

進了超市我隨手亂抓，認為適合王璐璐母女倆的必需品我就拿，多少無所謂。一直裝滿了一推車，加上兩只手也占著，才算作罷。

在超市保安的幫忙下，我塞了一后備箱的日常用品，飛到了正東村李胖子干菜店門口，李胖子正在陽光底下，打著盹兒。

我提了一半的東西，經過胡同進了院子，王璐璐果然在，正在伺候母親在屋內的門口洗頭發。洗頭發的方式是這樣的：將藤椅腳部墊了幾塊磚，正好把媽媽的頭部降低。媽媽頭部稍微伸出了靠枕，下面放了一個水盆。見我進來，連忙將門旁臉盆架上毛巾拉下來，伸手抹了抹，接了放在一邊。不知道是不是看見我的原因，她的臉依舊有點紅，像是害了羞。她抬頭看了看我，淡淡地說：“我媽最近的狀態更不好了，現在我哪里都去不了。”

說著，拉起毛巾輕輕揉搓媽媽的頭發，然后熟練地搭上臉盆架。

我站在旁邊看著她操作，問：“要不要去趟醫院？”

她平靜地說：“去不去又怎么樣，前兩天剛去過，叫了一輛的士。到了醫院做了各種檢查，都是些老年病，最主要的是血氣不活，血管擁堵，開的都有藥，慢慢吃著吧。醫生也交待了，要多按摩，如果實在情況不理想，可以考慮輸液，但也是治標不知本，只不過比吃藥更見效快一些。”

我對她說：“后備箱內還有一部分生活用品，我去提過來。”

她感激的目光看著我：“謝謝你了，還在不斷關心我們。”

我沒有接她什么話，轉身出了胡同，將剩下的一半東西拿到手里，路邊的李胖子抬頭看了看我，說：“璐璐那丫頭，可真是個孝順的好閨女。”

我呵呵笑了笑，接口道：“的確是。”

王璐璐沒說什么話，接了東西提進屋子里，然后給我搬了小凳子示意我坐下。我看了看她，自己覺得挺難過，但實在幫不了什么忙了。我說：“如果你有什么事，盡管給我電話，我一定第一時間趕過來。”

王璐璐眼圈紅了，說：“我真的很不好意思，現在也沒有說話的權利。不過，我真的不想麻煩你。你經常來看我，就好像我很無能似的，其實，我有的是能量。我堅信，我們娘倆可以挺過來。人生讓我經受這一階段的考驗，我就坦然的接受它，即使它帶給我的快樂非常有限。你沒事別老往這里跑！真的。”

我不知道要說什么好，沒有話說可以不說，只需要安靜地看著她的臉就行。

王璐璐說：“真的。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不要再出現，你答應我。”

我為難地點了點頭。我想，雖然我的情緒一直在激動，但我想，我來看她，她的情緒會更激動。那么我現在最好不要哭，否則會讓她更難受。我說：“好的，沒問題。如果沒事情，我堅決不來。好了吧？不過我要讓你知道，我會一直想著你們。”

王璐璐笑了笑，道：“我知道的。”

我說：“假如有一天有事情需要人幫忙，你要記住，第一個通知我。”

王璐璐又笑了笑，道：“我會的。”

我說：“對了，駕駛證我幫你報過了，兩個多月后你就準備拿證吧。”說完，我掏出她的身份證，這是上周臨走時我給她要過來的。

王璐璐接過來，沒有說謝謝。

我說：“對了，還有，就是我換車了，捷達扔在樓下，如果你什么時候想要開開找感覺，我隨時有時間。”

王璐璐點點頭，說：“你快點走吧，我知道了。你在這里，我都伺候不了我媽了，凈聽你在這說話。”

我說：“好的，你也不用送我了，太客氣反而見外。”

打開奧迪車門時，李胖子對我大聲說：“璐璐這丫頭有福氣，碰到你這么好的一位小伙子！”

我沖胖子笑了笑。

車調頭出了正東村，我“嘎吱”剎住了車子，嚎啕大哭。

不知道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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