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湖邊幾乎熬去了一整天，等感覺到深秋的傍晚的確有點涼的時候我想起了要回家。躺了一整天，也沒吃午飯，竟然沒有覺得餓。

下了車，鎖了車門，我又進了蘭州拉面館。小黑妞倚著門盯我看了半天，嘿嘿笑著向我靠近，我對她笑了笑，她又還我一個笑。

然后開口問我：“叔叔，那個漂亮阿姨呢？”

我楞了一下，噢，她指的是馮小樂。我心中又升起另外一種疼，我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做的的確很過分，但是這樣的事情如果讓我碰到一百回，我次次選擇同樣的結果，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想跟她解釋總覺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本來昨晚上我在急躁中摳了電池，只是怕她在不合時宜的場所大吵大鬧，惹人心煩地問誰是王璐璐，關系為什么那么密切，為什么一個電話就走，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難道她就沒有其他家人，其他朋友，其他可以幫她的人，你這么激動過去幫忙懷的是什么心。一旦她問起這些問題我還能開車么？

我在心痛中摳了電池。縱然永無回答解說之機，我也要這么做。

這種選擇沒有任何更改的可能。

我對小姑娘笑了笑說：“那個漂亮阿姨現在在她自己的家呢！”

小黑妞不諳世事地問：“她為什么現在不過來呢？”

我問：“難道你想她了？”

小黑妞點點頭，道：“是啊，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她了，她真漂亮。我挺喜歡她的。你讓她過來好不好？”

我心說，就是馮小樂她親爹這時候來搬她估計也搬不來。但想想還是要跟她打個電話，刺探一下她的火氣消了多少。

我撥了電話，對方自動音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我就知道她真把電話給摔了。

我輕輕對她笑了笑，說：“阿姨有阿姨的自由呀，我讓她來，她不來怎么辦？咱們是不是得尊重她？”

小黑妞害羞地點了點頭，扭頭跑走了。

我回到自己的家，由于多天沒有打掃衛生，床上、桌子上、廚房櫥柜臺面上到處是灰塵，秋天的風沙加灰塵，的確別尋常時候更多一些。我翻出抹布想要清掃一下，但用水擺了之后覺得挺無聊，便低頭將抹布擦了擦皮鞋，把皮鞋擦的又黑又亮，順手將抹布拋向了陽臺。

自己滾到了床上。

于是腦海里又開始翻滾電影畫面，一幀是馮小樂滾熱的唇，一幀是王璐璐瘦削的背影。潛意識中馮小樂的畫面是理想、是夢想、是遙不可及。而王璐璐是現實、是慘烈、是永不可摧、是不可戰勝！

潛意識中馮小樂離我很遠。

潛意識中王璐璐就在我身邊。

但事實呢？

我已經擁有馮小樂，擁有她的一切，甚至擁有她的心，不是么？

但為什么覺得她離我那么遙遠，那么遙不可及？我竟然有些害怕。

我又下了樓，不管怎么樣，昨天我做錯了事，當然做錯事只是對馮小樂一人而言。我相信作為我自己，我不認為自己做了錯事。我相信對王璐璐，她也不會認為我做錯了事，也許認為我真做錯了，但那是因為她的的確確需要我。這件事情對她而言是人生中的巨大磨難，人生中能遇到幾次磨難，如果在你遇到磨難的事情，第一個會想起誰？王璐璐第一個想到我，我是不是應該不顧一切的過去幫助她？

所以我其實真的沒有錯。

我開著車到了馮小樂住的小區，把車停到我經常停的位置上正要往里面走，卻聽到了馮小樂的笑聲。那笑聲，一旦你聽了一次，你也不會忘掉。因為，那笑聲，笑得比哭還要難聽。笑聲中，夾雜著男中音。

于是，我扭頭看。

我看見，那位酷酷的送了一車花的男孩站在路邊，馮小樂明顯喝多了酒，也許剛在路邊嘔了一地，也或許早已嘔過了一地。馮小樂挽著他的胳膊在傻笑，傻笑中帶著哭腔，這是我見過的最丑陋的馮小樂。

我一聲不響地走了過去。

馮小樂抬頭看了看我，嘿嘿地笑了笑，然后咧了嘴巴哭，哭著、哭著又笑了。

我說：“我回來跟你解釋。解釋昨天晚上的那一切。”

馮小樂嘿嘿笑了笑，蔑視的目光看著我，問：“你誰呀，帥哥？”

我說：“馮小樂，你不要自暴自棄，昨天晚上的那點破事，就迫使你做這么不理智的事情，你對得起養你這么大的爸媽么？”

馮小樂臉拉了下來，道：“你誰呀，我難道輪得到你來教育我？帥哥……”說完又嘿嘿笑了兩聲，把頭耷拉到那位男生的肩膀上。

我看著不禁皺了皺眉頭，簡直覺得她離我太遠了，遠到了不可觸及的距離。

我說：“如果我昨天晚上真的做錯了，我希望你能聽我把自己做錯的原因講出來。好不好？”

馮小樂咬了咬牙，搖了搖頭，道：“我不聽，我為什么要聽你說話？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不認識你，卻要聽你說話，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那位男生輕輕晃了晃馮小樂，道：“小樂，你聽她把話說完，也沒什么關系嘛，對不對？誰沒有一點難言之隱呢？你難道沒有過？”

那位小伙子突然說出這么通情達理的話，簡直出乎我的意外。

我感激地看了看他。

他一身正氣對我說道：“我在和你名正言順地競爭，我不搞什么花樣，不玩小動作，但是我真心愛著她。所以，為了她，我也要你把話講完。”

馮小樂嘿嘿地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你又知道個屁呀，小狗。”

我受不了馮小樂這種瘋態，我說：“昨天是沒辦法的事情，王璐璐是我小學同學，我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只不過她是女孩，但昨天她媽媽出了意外去世了，我不幫助她就沒有人幫。就是這些，如果你依然不理解就算了。我想跟你解釋得更詳盡一些，但不需要你瘋瘋癲癲地聽，如果你再這樣，今天我就不說了，什么時候你正常了，我再解釋你聽。”

我看見馮小樂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沒有再傻笑。

馮小樂將那男生突然推了開來，問我道：“她媽媽去世和我們回家又有什么關系？為什么你當時不直接說明，剛才不也只是十秒鐘的事情？你為了怕我給你打電話，影響你做英雄好漢的氛圍，竟然學會關手機？你心里沒有鬼你關什么手機？難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自己有了壞想法偷偷地隱藏起來，生怕別人知道似的？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我不知道再給她怎么往下解釋。

難道她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我難道真是她說的這種人？

為什么？

難道我是道貌儼然的偽君子？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對她說：“如果你真這么認為我也沒辦法，我看我們都需要好好清醒一番，看看問題到底出現在哪里？也許我真的就是你說的那樣，真的、真的是一個偽君子。不管怎么著，我在此說一句，對不起，小樂。等什么時候我們平靜了，我們再交流。”

我知道，我每多跟馮小樂說一次對不起，我們的距離就會再遠上一步，也許會逐漸越走越遠，遠到只能眺望對方。

馮小樂呆呆地看著我，突然哇地又哭了起來，邊哭邊喊：“混蛋……”

可我又能怎么樣呢？

我肚子里的苦水又該向誰倒？

其實如果沒有王璐璐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是不是自己也是滿肚子苦水無處訴？只是那苦水都被后來更苦的給遮蓋住了。我們出現這一幕，難道只是命中注定？

那像夢一樣的孔雀呵……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