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我開始正常的工作。我的辦公桌面上逐漸積壓若干需要審批的文件和單據，如此這般簽字審批，與諸多負責人協調溝通，時間就像一條老泥鰍，沒什么感覺就滑過去了。等我想起來看時間的時候，竟然到了中午下班。

臨出門去吃飯，想起公司D1202產品更新換代的事情，必須得盡快出工作計劃。需要號召相關負責人員開一個動員會，爭取在年底的時候，做出新一代產品的市場樣機。根據公司拿到的專業市場信息調研報告，一旦新產品投入市場，取得理想的效果，那么，明年四方公司的業務，百分之六十的工作將集中在它上面。可以說，明年只要取得五分之一的市場份額，維持今年的效益，簡直易如反掌。如果能再提高一分比例，占到市場的五分之二，就會超過今年的全年產值，如果加上其它零零散散的項目，明年的前景會是多么的可觀吶。想到這里，我的心會砰砰直跳，簡直比見到王璐璐更激動。

當然，前提是，加大力度投資研發，第二年還要規劃市場廣告費用。產品的質量、造型、功能，都要有獨特吸引大眾之處，否則，冤枉錢沒少花，到了明年，市場上沒有競爭力，將會給四方帶來多大的傷害，僅僅靠那么些零散的項目，又怎能維持四方好幾百工人和其他工作人員的收入。

想到這些，我的壓力可想而知。而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必須通過我一個人的思考和決策。接下來的幾天，我必須多與研發部的幾位同事湊在一起，窩在某個會議室，摸清我方的發展現狀、技術狀態和現有差距，并根據現有產品的特點和潛力，以及市場需求信息，挖掘出一條可行之路。

我腦子忽而閃現出小張的影子。小張這家伙，是我手把手，或者說我們當初頭碰頭，窩在我六十平米的房子里，實際鍛煉培養出來的。

那小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腦子好使，而且愛動手，他不單單有想法，而且通過自己的手，能把想法變成產品。

記得過去做的一個項目，小張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埋頭勾圖，我伸腦袋看著。雖然我也有充分的設計經驗，但腦子老在酒精的浸泡下，有時候真的轉動不太靈活，不知道他在勾些什么。公司的一側墻角，放著一臺簡易鉆床，除此之外，還有一臺前蘇聯留下的袖珍銑床。

這是我們當時的全部家當。

他勾完圖，扭身到了銑床前，取出一塊廢鋁板，咯吱、咯吱地翻來覆去都弄著，半個小時后，我期待的零件竟然已經完成。我用卡尺測量，精度簡直好得出乎我的意外。

這僅僅是一個例子，雖然小張有缺點，就是在理論層次方面有一定差距，但用他的腦子完全可以彌補他的不足。所以，D1202產品，我鐵定了心把他拉進來。當然，里面可能也有我的私心，比如，他一直是我的人，來四方這么長時間了，他并不直接跟著我做事情，而是安排到了研發部。我能給他這么一個重要的機會，是要通過他自己的努力，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另外，如果產品研發成功，他的待遇肯定也會有大幅度的提高。

我當然還有另外一個私心，那是因為王璐璐。

吃午飯的時候，我和員工擠在一起，看見小張后，我湊了過去。一位員工看見我端著盤子要和小張說話，乖乖地把座位讓給了我。

我直接問道：“小張，自從來到四方公司后，我們真還沒有好好聊過天，現在過得怎么樣？”

小張叫張紅健。因為我的鴻鵠公司只有兩個員工，又都姓張，所以，一個是老張，另外就是小張，對于他叫什么名字，有時候我腦子也會突然短路。倒是小張這個稱呼，放在嘴邊怎么都忘不掉。

小張有些靦腆，過去干鴻鵠老板的時候，畢竟規模小，有什么事情他還能給我簡單說兩句，現在到了四方，偌大的辦公室里一呆，就沒了和他見面的機會。以致于某些時候他看見我，竟然顯得有些生疏。

小張說：“我覺得很好啦。來了四方，我簡直像中了彩票似的，好運連連！你看，沒幾天找到女朋友，又求婚成功，我什么時間一定要特地擺一桌酒席請你。”

我嘿嘿笑了，道：“找老婆的事兒，可真跟我沒關系，那是你本事。”

小張說：“我女朋友問我的第三個問題就是，你在哪里上班。”說完自己就樂了。

我倒有點不自然，道：“如果在鴻鵠，估計這女朋友沒戲！”

小張說：“概率很高。”

我說：“那這事兒應該感謝老莊，沒有老莊，沒有我，也沒有你，更沒有你老婆。”

小張呵呵笑了笑，道：“有機會一定感謝莊總！”

我想起產品的問題，問：“我有個想法，想把你拉到咱們的D1202產品項目組，你有什么想法？”

小張張著大嘴，嘴里還有半口米飯，吃驚地問：“不是吧，我能有這么好的機會？”

我輕輕一說，道：“咱們一起共事多少年了，我對你還不清楚？你能做好的。”

小張滿面感激之情，道：“那真是感謝林總了。”

我嘿嘿笑了笑，道：“不過，你得替我辛苦點事兒，其實，也不是特別辛苦啦，近期幫我盯著點就行。”

小張疑惑地問：“盯著什么？”

我說：“你不是認識巴黎印象的售樓部經理么，就是那天我聽到你告我的消息，我跑出的那件事。”

小張問：“您是指巴黎印象的王璐璐？”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除了她還能有誰？”

小張沉默了一會兒，嘿嘿笑了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問我：“需要我幫什么忙？”

“做間諜！”我說。

“做什么？”他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做間諜！”我又重復一遍。

小張不自信地說：“不是吧，我能做什么間諜？”

我說：“你不是在巴黎印象買房子了嗎？你有機會接近他們售樓部吧。我想你機會多了，幫我搞到她們的工作作息時間，最好能搞清楚王璐璐的作息時間，她的住處，還有，她的手機號碼！”

小張疑惑地說：“我怎么感覺像要加入地下黨組織？”

我說：“沒有地下黨組織，哪有后來新中國的解放？”

小張奸猾地笑了笑，問：“林總你是不是要發第二春了？”

我不耐煩地說：“你甭管第二春不第二春，你把我的事情辦好了，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絕對把你調入項目組。你想清楚哦！”

小張嘿嘿地笑：“你昨天不是過去了嗎？”

我嘆了口氣，道：“別提了……我他,媽情商有問題，哪像你，認識沒兩個月，都能娶個老婆回家，我認識多少年了，別說開花結果了，什么花骨朵我都搞不清楚，所以，你小子也別笑我噢。這也算是天生缺陷。”

小張眼珠子轉了轉，大概有點明白怎么回事了，道：“沒問題。正好我這兩天就過去拿鑰匙，驗收房子。你要我跟她說什么吧？正好我的房子就經王璐璐的手簽的合同。”

我深深抽了口煙，仔細想了想，咬牙道：“你就告訴她，我從反貪局出來了，但被公司的業務羈絆住，一直來不及回家去看看，吃住在公司，似乎神經有點問題。另外，你再拐彎抹角透漏給她，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蹤，還有就是他進反貪局之前就失戀了，自從進了反貪局，出來后神經不太正常，特別是下了班，尋死覓活的。一到晚上就喝酒，喝到顛三倒四，看著都讓人心碎！時間嘛，你要安排好。要在元旦前辦好。也就一兩周內的事兒，對不對？”

小張疑惑著看了我，說：“我怎么覺得那么惡心呢？”

我生氣了，道：“你說什么？”

小張趕快解釋，道：“你這么一個大老爺們，怎么看也不像一個尋死覓活的人嘛，何必自己折騰自己？你真要想追她，右手舉一個大喇叭，左手持一束漂亮的玫瑰花，高喊著我愛你，讓售樓部的小姐們都聽見，人家王璐璐也覺得幸福，總比自殘要好吧？”

我眼睛一瞪，道：“你懂個屁呀，我的環境復雜……”

小張囁嚅著道：“可是，我一想到我要嚴肅地說，林總經理天天借酒澆愁，我怕忍不住會笑出來。我們這么大公司的老總，怎么可能會為男女私事玩自殘？”

我簡直有點生氣了，道：“這忙你幫不幫？”

小張猶豫了半天，道：“我盡力吧，但怕自己做不好臨時演員。”

我手指著小張，道：“首先，我的后半生幸福都交給你了。第二，你要不要我做你的主婚人？要不要讓我在你結婚時說你好聽的，還是想讓我揭你的短？第三，你還進不進這個項目組？你知道你是在為人類和平幸福做貢獻嗎？”

小張噗嗤笑了，將一只拿勺子的手臂舉過頭頂，道：“報告長官，小的一定照長官的意思來辦。”

我異常嚴肅地命令他道：“不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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