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相安無事,歐陽玉卿沒有找莫馨羽麻煩,莫馨羽也不會自討沒趣,只是逃走的時間又得延遲了。
在歐陽玉卿的營帳里又過了一天,歐陽玉卿在里間看書,莫馨羽就在外間看書。早膳、午膳、晚膳送來時,都得先給莫馨羽看一看,一定要清淡得全是素粥,莫馨羽才會點頭。看他還裝不裝病,昨晚沒有細細觀察,以為歐陽玉卿是真病了,相處了一天才知道,原來他是裝的。莫馨羽也不拆穿他,只是既然是病人,那就得享受病人的“待遇”。
一個皇子,吃幾天素粥,當作是體驗生活吧!想當年,自己不也利用假期發(fā)過傳單,掙過外快,體念過生活。
今天是第四天了,不知道閆唯云會不會著急,可千萬別派人來找尋自己,這次歐陽順帶的人數眾多,碰上了,可就有來無回了。
歐陽順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現在都可以下床了。但是卻還是沒有回鳳城的打算,說是好不容易大家出來一趟,自然得盡興而歸、滿載而歸,不能因為他而少了大家的興。于是這天,歐陽順下令,讓大家準備一下,都出去打獵吧!連他本人,也讓將士抬了出來,坐鎮(zhèn)在獵場上。
北鳳凰山動物雖多,卻不是官家常來的獵場,這次也不過是歐陽順一時興起,才來此地。所以,整個獵場并不寬敞,布置也很簡單。但有了之前歐陽順的受傷做警示,整個獵場上該有的安全措施還是有的。
歐陽順一聲令下,各位大人、將領都打馬入了深山,剩下的除了小兵,有地位的也就只有歐陽玉卿、明風和韓副將了。
“老四,你不去湊湊熱鬧,跟在我這個病患身邊做什么?”
“說出來不怕王叔笑話,小侄現在同樣也是個病患啊,這熱鬧怕是沒有福氣去湊了。”
莫馨羽站在歐陽玉卿身后,心里一陣腹誹:哪里是無福湊熱鬧,根本就是在防范自己,既怕自己傷害歐陽順,又怕自己趁機逃走。哼!真要傷歐陽順,前天也不會給他解毒了,至于逃走,莫馨羽心里一陣計劃著,她就不信,他能一眼不眨的盯著自己,只要他稍有松懈,莫馨羽自信,在這深山了,她一定可順利逃出。
這不,這樣想著,機會就來了。歐陽玉卿身體本就無礙,只是一心放在莫馨羽身上才沒有參與打獵。歐陽順卻不明就里,一個勁兒的勸著歐陽玉卿,最后還擺出長輩身份,讓歐陽玉卿獵幾只獵物送給他這個不能親自上陣的叔叔。
歐陽玉卿不放心莫馨羽留在歐陽順身邊,也給她安排了一匹馬,借口是,她是大夫,能為他的身體做保障。留下她,萬一她傷到王叔,可就不好了,所以一定要帶著她一起,歐陽玉卿這樣告訴自己。其實他是明白馨羽不會傷害歐陽順,也相信她來北鳳凰,不是為了打探什么消息之類。只是他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因為他知道,她只要一有機會,一定會逃跑。
他不知道,把一個敵國公主留在身邊,對他有多危險?
他也不知道,他把她強留在身邊又算什么?
可是,他的心告訴他,他要留住她。哪怕是一天,他也要冒這個險。
與歐陽玉卿同行的除了莫馨羽還有明風和韓副將,歐陽玉卿、明風打馬在前,莫馨羽與韓副將隨后,后面還跟隨了幾個小兵。莫馨羽知道韓副將是在擔心自己,以為自己一個柔弱藥童跟著去打獵,心里定是很害怕,所以才一直跟在身邊,不停的給自己講解,要自己注意什么,提防什么。莫馨羽聽著,也不出聲,只是時不時的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實際上,莫馨羽卻在慢慢觀察身邊的環(huán)境,不知是不是莫馨羽錯覺,她怎么感覺歐陽玉卿好像有一絲生氣,不然怎么如此不放心自己的他,居然打馬離開自己了好幾米遠。
不過她好像沒做什么事啊!他生氣個什么勁?莫馨羽想了想,也沒想出個原因來,便不再想了,甩掉不該有情緒,集中精力觀察周圍。
歐陽玉卿確實在生氣,氣莫馨羽和韓副將相處融洽,氣韓副將對莫馨羽的‘無事獻殷情’。
好吧!這事,要是讓韓副將知道,鐵定大喊冤枉。他那里知道莫馨羽是女子,又那里能猜到還是他四殿下的心上人啊!實在是他這人的熱心腸惹來的誤會不過,這暗藏的誤會,莫馨羽沒發(fā)現,他這大老粗就更發(fā)現不了了,所以,這一路上,他繼續(xù)對莫馨羽關懷備至。
一路走來,野兔、野鹿倒是不少,可幾人都沒有射獵的打算,而是一路繼續(xù)前行,看來這些小動物還入不了他們的眼呢!
這一路也有遇見幾位將領,韓副將一一跟他們打了招呼,他們應該不清楚歐陽玉卿的身份,因為并沒有給歐陽玉卿行禮,不過點頭示意一下。
直到叢林深處,碰見一頭大熊,明風和韓副將同時發(fā)箭,幾乎同時射入大熊身體,小兵見了,立馬上前,明風與韓副將也下馬,為是誰獵物謙讓不已。
剩下莫馨羽一人在身后,看準時機,莫馨羽趁大家不注意時,把馬頭轉向側面,掏出早從手鐲里取出的沒有迷藥的袖箭,還好當初從老虎腿里拔了出來,現在正好可以再次利用。
莫馨羽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握緊袖箭對著馬匹猛力扎下。馬兒吃痛,嘶叫一聲,前腿向上躍起,落下的同時向前奔去。莫馨羽抓緊韁繩,夾緊馬腹,身體向前趴下,以免落馬。馬兒不受控制,奮力向前奔跑,莫馨羽聽見身后有幾聲呼喊,有喚唐公子的,也有喚馨羽的。
莫馨羽沒有回頭,這個時候也不能回頭。
馬兒一直向北鳳尾奔跑,莫馨羽在扎袖箭之前,就把馬兒調好了位置,要的就是它向北鳳尾跑,這次來北鳳凰的目的她可沒有忘,為了千年棕,這北鳳尾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跑了大概兩刻鐘,馬兒漸顯吃力,莫馨羽想要停下,突然卻聽得身后有馬蹄聲,回過頭一看,驚得她險些落馬,居然是歐陽玉卿。
莫馨羽轉頭閉眼,再次睜眼,眼里有冷厲的憤恨,為什么他總是不放過自己?
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枉然,她在次回頭,審視著后面的情形,還好,只有歐陽玉卿一人。
莫馨羽提起十二分精神,拉好韁繩,調整好坐姿,轉身,左手手腕對著歐陽玉卿的馬,扣動機關,厲箭射出。歐陽玉卿袖袍一揮,厲箭并未如愿傷到馬兒。
機會一但失去,便不會再來,莫馨羽只祈禱坐下的馬兒在跑快點,可總是天不如愿,歐陽玉卿很快追了上來,落后她幾步之后。莫馨羽不得已只有出絕招,伸手用力拔出馬屁股上的袖箭,馬兒吃痛,跑得更加瘋狂。
歐陽玉卿像是知道莫馨羽會這樣做,在莫馨羽拔掉袖箭的同時,一個躍身,向著莫馨羽撲來,莫馨羽不備,被歐陽玉卿撲落下馬,兩人同時向著坡面滾去,好在坡面還算平整,應著慣性也不過打了五六個滾,就停了下來。
莫馨羽被歐陽玉卿壓在身下,除了承擔了一個人的重量之外,這樣從馬上滾下,使得她不但喘不過氣,還頭暈腦脹。
莫馨羽用力把歐陽玉卿推開,一手扶著眩暈的腦袋,一手弓身抽出小腿上的匕首,忍著全身骨骼的刺痛,迅速翻身抵著歐陽玉卿的頸脖,聲音冷冽:
“放我走,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等了一會,歐陽玉卿卻遲遲不答話。
這時,她頭腦的眩暈已過,思緒清晰,才看清歐陽玉卿雙眼緊閉,一動不動的躺著。莫馨羽吃驚,但也不敢收回匕首,手肘推了歐陽玉卿一下喚道:
“歐陽玉卿”。
一連喚了好幾聲,也不見歐陽玉卿有反應,才相信歐陽玉卿不是裝的,放下戒備,查看起歐陽玉卿。
并沒有什么嚴重的傷口,他怎么就暈了?莫馨羽不得其解。
突然想起,自己剛才那一箭,忙扒開歐陽玉卿的一只袖子,手臂上果然有一道劃傷。原來是剛才她用袖箭射馬時,歐陽玉卿用袖子擋開,卻被袖箭劃傷了手臂。而袖箭上有麻藥,連老虎也能在半盞茶的時間迷暈,何況是人。
莫馨羽騎的馬受了傷,早已發(fā)狂,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歐陽玉卿的馬匹沒受什么傷害,卻也不見了。她把歐陽玉卿拖到旁邊一顆樹下,想著他既然追來,其他人應該也快到了,自己還是早走為好。
蹲在歐陽玉卿面前,看著這個自己曾經心動男子,心里一陣酸楚。
他這又是何苦?
抬起手,想要撫摸他的臉頰,卻在半空中停下。她和他永遠也不可能,以前在王府時,她還有過幻想,如今,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奢望。
不知何時起風了,秋風吹亂了發(fā)絲,一縷青絲覆上歐陽玉卿的側臉,停在半空中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拂上了臉頰,挑開覆在臉頰上的青絲。莫馨羽仔細看著面前這張英俊的臉,白皙的皮膚,眉峰如劍,雙眼緊閉,睫毛長而濃密,高挺的鼻梁下,一張薄唇微抿。她知道他很英俊,平時總是一副溫潤謙謙的樣子,可眼里的冷漠任誰也不敢忽視,一言一行看似溫和卻透著疏離和冷冽。
可是他在自己面前卻總是親和的,對自己也是寬容保護居多,連救自己幾次于危難之中,若是沒有橫在中間的身份,若是沒有立場上的對立,或許…
轟隆~一道雷聲響起,驚醒了莫馨羽,她甩了甩頭,收回手。
自己這是在想什么,就算沒有這些又能怎樣?他有王妃,有姬妾,還有一個女兒在家等他,他與她近在直尺,卻隔著千山萬水,他與她永不可能。
轟隆~又是一聲雷鳴,看來是要下雨了。莫馨羽起身,再次看了歐陽玉卿一眼,毅然轉身向著北鳳尾離去,他的手下會來找他的,歐陽順會派人來找尋他。
若是找到他時,見他昏迷不醒,他還淋了雨,他們首要做的便是護送他回營地,甚至是回鳳城,誰還會注意自己這個被瘋馬不知馱到哪里去的南國藥童是生是死。
果然不出莫馨羽所料,剛走出兩三里,就有小雨落下,午間時分,天空卻如同傍晚一樣暗沉,伴著轟轟雷鳴,像是要吞噬世間萬物似的。看樣子,一會兒,這雨就會下的更大,得趕快找個地方避雨。
越往鳳尾走,雜草樹木越少,莫馨羽的心也越冷,看著這光禿禿的山峰,莫馨羽想,看來這次是北鳳凰是白來了,這種類似平原草地的山峰怎么可能有千年棕。
轟隆~雷鳴不斷,雨點有增多的趨勢,莫馨羽的心由冷漸亂。他的手下應該找到他了吧!雷鳴不會傷到他吧!淋點雨也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吧!
冒雨前行的莫馨羽腳步不再迅速,自己功夫不差,要避開歐陽玉卿的那群手下應該不成問題吧!自己深山藏身技術也不錯,就遠遠的看一眼,若是他的手下到了,自己在避開逃走也不回耽擱多少時間。莫馨羽這樣想著,便轉身往回跑去了,腳步比來時更加快速。
她計劃著,若是歐陽玉卿已經不在,就表示他已經被找到,送回營地了。她計劃著,若是明風等人正好在,她就如何避開,如何不被他們發(fā)現就逃走。
可她萬萬沒有計劃到,歐陽玉卿仍在原地,身旁也沒有任何手下時,她該怎么做。是在遠處等著明風等人的到來,還是立馬轉身離開。
看著昏暗的天空,看著雨點漸多漸大,看著昏迷的歐陽玉卿垂首半躺在樹下,莫馨羽自言道:
“算是還你對我的幾番手下留情。”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