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曲艷舞,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也勾走了在場所有人的魂。他的四皇弟,他自己,包括他的父皇。當場,他的父皇就下旨封她做了美人。
他以為,她的進宮是為了南國,因為她南國公主的身份,因為國破家亡的仇恨,所以她要進宮。可是他錯了,她進宮時,從四殿下府一路吟唱到皇宮,眾人都以為她是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賣弄風情。可他卻懂了,她不是,那悲涼的旋律讓他明白了她的緊張與害怕,甚至是對前路的迷茫,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以為他明白她,可轉眼他又看不懂她,她開始有意掙脫他的控制,開始反抗他。他不再相信她,雖然他對她也不曾有過信任。他的四皇弟為她所做的一切,他已經調查清楚。原來,她的特別,不止吸引了他,連他的四皇弟也同樣沒能過這美人關。
他與四皇弟的斗爭還在繼續,他的弟弟果然隱藏得深,可為了她,不惜暴露他與赫哲王的交情,為了她,更是引起邊界暴亂。
這些他當然不會告訴她,他以為讓她誤會四皇弟,讓她以為四皇弟也是利用她,他就能和她回到以往,她還是在他的掌控里。
卻沒想到,誰又愿意被人控制呢?
她利用炸死來逃離他,逃離上京的一切。如果她對周旋于權力中心感到疲憊,如果她喜歡平靜的生活,如果她把她的想法告訴他。他想,以他那時對她的情愫,他會放了她,也不會在逼迫她的。他可以給她造一個干凈并且是她所喜歡的居所,沒有紛爭,沒有危險,只有他們倆的世外桃園。
可是,她沒有給他機會,那么,他又何必為了她而輸給他的四皇弟呢?
木槿鎮一役,他與她是真的決裂了,他傷了她的婢女,他永遠不會明白,一個婢女,她用得著對他恨之入股嗎?她哭了,這么多年,從他認識她到現在,他第一次見她哭。哭得無聲,哭得隱忍。眼淚嘩嘩落下,如玉珠落盤般砸入他的心底,把對她炸死的憤怒柔化,把對木槿山頂上中她圈套的憤怒也柔化,連同她與四皇弟之間眉目傳情的憤怒也一并柔化。可是,他還是失去了她,永遠失去了她。
他是強者,他的眼里只能有天下,他的心里也只能想著如何成就霸業,這些兒女私情,不是他該有的。牽扯了這么多年,他想,他是該放下了。
登上王位,逐鹿天下,才是他的道路。
四皇弟,果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一直以為,無論文韜還是偉略,他的弟弟必不如他。可是,這次終于讓他看清了他這位皇弟的實力,無論是武功上:在木槿鎮的兩次對決,他皆不能占得上風,而他的弟弟,他敢肯定,他還沒有盡全力。還是在朝中勢力上:無論他派出多少人力,布置如何周密,甚至是派去死士或是用正規軍隊以收查南國余孽為名,皆沒能攔下上官冰兒。這一切,不過都是他這個弟弟的阻攔。
隨著上官冰兒的逃離,他和他四皇弟的戰爭終于正式擺上臺面。較量,較量,還是較量。三年的時間,他沒能斗倒他的皇弟,反而他父皇意屬傳位的人越來越明顯。
不是他,而是他,他的四皇弟,他的父皇想把皇位傳給他的四皇弟。
他想,他是瘋了,才會在三年前給他父皇下毒后,又念著父子之情,而停止下毒。他不該心軟,不該心軟到,他的父皇明明中了毒,他又悄悄派人給他解了毒,讓他多活了這三年。
既然他的父皇不仁,那就別怪他這兒子不義。
坐上那把尊貴的龍椅,他心里有著無法言說的激動,他成功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告訴那個心底藏得最為隱秘的人,他成功了。他將帶著他的大軍踏進她的領地,讓她看看,他是如何占領她的國土,同時也要占領她的心,讓她如同幾年前在惠城一樣,瞪著凌厲的眼神,深深的記住他。哪怕是恨,他也要她記住他。
可是上天為什么要這么殘忍,痛快的給了他一切,卻又毫不留情的收回。
他花了多少精力和心血請來的江國高手,怎么就沒能取得了那個人的性命呢?歐陽玉卿,他想他會永遠記得,上官冰兒伏在他肩頭哭泣的畫面。他不甘心,他不認命,為什么他的皇位和女人,他的那個弟弟都要來搶。
三省六部同審,他,徹底失敗。
成也女人,敗也女人。
他哪里能夠想得到,當初讓江麗紅給他父皇下毒一事,會被他的弟弟翻出來,成為他弒君的證據。那水銀毒,本就下得輕,后來又解了毒,他本該早日除去這個隱患的。
他利用這個隱患去牽制她的哥哥江建忠,卻不知,江建忠早已投靠了四皇弟。利用徐彪的狂妄嬌躁,借南軍的攻打,以全軍覆沒來掩蓋大軍的偷偷轉移。不然他的四皇弟又哪里來的十萬大軍逼近上京。
而蘇鳳婷那個女人更是,為了自己以及家族的榮華,答應與自己的合作,最后又因這個原因而倒戈相向。她恐怕不知道,她眼見的溫潤淡淡的四殿下其實與自己一樣是個冷血無情,心狠殘酷的陰謀家吧!她背叛過他,她傷害過他府上的人,他又哪里還容得下她呢?真是可憐的女子。難道不知道他這四弟的溫柔只會給一個人嗎?那個人卻絕不是不是她蘇鳳婷。
呵呵,他說過,他的人生里不會有意外,可是只從遇上上官冰兒之后,他周圍出現的意外卻接踵而來。江麗紅是,江建忠是,他的侍妾江風婉也是,他們江家三兄妹都背叛了他,他的枕邊人居然心里住著別人,這個別人還是文長松。居然趁著他出兵南國之時,與文長松里應外合放走了藏有傳國玉璽的淑貴妃。
那他還能說什么,只能說‘天不助我’。
最讓他意外的,要數丞相大人的兒子文長松,他自認為他沒有虧待過他們文家,為什么連他也要背叛。
當然,文長松不喜征戰、主張和平,他是不會知道的。而文長松從小就與他太子大哥是好兄弟一事,他更是永遠不會知道。
他也永遠不會知道,他心底那人對他的了解,莫馨羽認為:庶民、流放、妻死、子禁、功敗垂成等,都不能讓他這樣一個野心家自盡。也確實如此,他失敗了,可他逐鹿天下的野心沒有熄滅。他做了部署,讓他的舊部在他流放的途中前來營救他。可他沒有等來手下的營救,等來的卻是他那做了皇弟的弟弟暗派來的殺手。
他不甘心,他就這樣死去。
當利劍刺入胸膛的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他的父皇站在上空,對著他嘆息。
他仿佛又聽到了,他母妃與他外公的談話:
“皇后及太子之死,本宮雖是兇手,可父親你才是主謀,皇上若要問罪,父親你同樣逃不掉。”
“儀貴妃,老臣不是想推卸責任,你是我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老臣做這些不也是為了咋們二殿下的前程嗎?你如今什么都不告訴殿下,讓他在皇上面前一味逞強,這是要害他的啊!”
“害他,本宮疼她還來不及,怎會害他,可你讓本宮如何告訴他,她敬愛的母妃是殺人兇手…。”
不能在想了,他的心已經破碎,不能在想這些刺心的事,不然他的性命怕是真的要留在著偏遠破舊的驛站了,試著把倒地的身子往前挪動,想要發出聲響,引起衙役的注意。
奈何胸口實在太疼,并且流了好多的血,染紅了灰白的囚服,如同當年惠城教場上那個身姿矯健的小女孩流出的與黑玉熊流出的相混的血一樣,紅的有些發黑。
一張寫有字的軟布,被人塞入手里,他想看清那布上的字跡,使勁睜開有些模糊的雙眼,入眼的卻是一個‘悔’字。
想要反駁,卻一口氣沒提上來,他永遠失去了辯解的機會。可他今生實實在在沒有悔過之事啊!
誰能替他告訴世人,告訴書寫歷史的史官?
他,歐陽寒空,決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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