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欒小羽走后,韓芊蔚靠著齊路遙的墓碑坐了下來。閉著眼開始回憶他們一起長大的點點滴滴。
他們兩家的父母是好友,兩家的婚禮都是同時舉行的,婚后兩家更是做起了鄰居。最巧的還是齊家媽媽和韓家媽媽生寶寶的時間都相差不遠,齊路遙只比韓芊蔚大了十天。嬰兒時期兩家父母常常是一家?guī)б惶旌⒆樱麄兊膵雰捍捕际请p人的。韓媽媽說她小時候最喜歡抱著阿遙睡覺,沒有阿遙她就會哭。
五歲那年,她和阿遙一起背誦唐詩,當讀到李白的“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時,兩家父母突發(fā)奇想讓他們訂娃娃親。齊媽媽問她愿不愿意做阿遙的新娘,她說要一直和阿遙在一起,還說長大了會娶阿遙,逗得兩家父母直樂呵。后來阿遙偷偷告訴她,長大了是他娶她而不是她娶他。
十歲那年,他們念小學。那時候的孩子及其早熟。在一群半大孩子中阿遙長得最好看,有好多小姑娘都喜歡和他玩,他是班上最受歡迎的小男孩。甚至有隔壁班的小姑娘向阿遙表白,她每次都會站出來拉著阿遙的小胳膊宣布她的所有權(quán)。小小的他們或許不懂得什么是喜歡但卻懂得自己的東西絕對不允許別人搶去。呵呵,那時候她想啊,詩里面都寫了的,他是她的小竹馬,不容別人染指。
十四歲的時候,他們念初二。一天她突然肚子疼,慌忙跑到廁所才發(fā)現(xiàn)雪白的棉布裙上有一抹可疑的紅色。他們上過生理課,對于這種東西她并不陌生,她明白自己初潮來了。但是終究是女孩子,她還是羞于這樣穿著帶血跡的棉布裙出現(xiàn)在同學面前。于是一個下午她一直呆在廁所,她知道只要阿遙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就一定能夠找到她的,那是她對他的信任。后來放學了,她聽到廁所外有人叫她的名字,趕忙跑出去,果然是阿遙。他看到她生氣地對她吼,責備她逃課不聽話。不知道怎么的,也許是他第一次朝她發(fā)火,她竟然有些害怕。只得委屈地看著他說“阿遙,我肚子疼”,這一招她經(jīng)常在犯錯誤的時候用在他身上百試百靈。果不其然,他不在生氣,只是擔心地問她怎么樣了。她說她流血了裙子上都染了血,阿遙何其聰明,瞬間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脫下外套系在她的腰上,幫她擋住了裙子上的尷尬。后來回家又幫她準備紅糖水,衛(wèi)生棉,甚至用熱水袋為她暖身子。那時候,她覺得她有阿遙真好!
十七歲,她繼承了爸爸媽媽的優(yōu)良基因,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膚,窈窕的身段,一頭烏黑的秀發(fā)隨意地披在雙肩,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說不出的風情。清純中帶點嫵媚,優(yōu)雅中夾雜著絲絲慵懶,在學校漸漸有了不小的名氣,許多男生經(jīng)過她身邊時會故意吹口哨。兩家媽媽看著她時不時會來句“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嘆。而十七歲的阿遙也早已脫掉兒時的稚氣,長成了眉目清俊的翩翩少年。在那個時候,她和阿遙還是形影不離,在外人眼里他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侶。可是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缺少了情侶之間該有的那份悸動,不過她從不否認他們的關(guān)系,因為有阿遙會少去很多麻煩。那年,她以為他們會理所當然地在一起一輩子,因為她沒有喜歡上別人,而他依舊是她的小竹馬,寵她上天。可惜,這樣的想法并沒有一直保留,即使他們擁有共同的夢想……
十八歲,彼時他們已經(jīng)考上了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G大。如果那時候沒有遇到顧言一,他們在大學或許也會是被人羨慕的模范情侶。顧言一是經(jīng)濟系的風云人物,G大才子,榮居校園明星榜榜首。以她和齊路遙的出色外表和才華,自然也能上明星榜。誰知那場校園明星榜前100名聚會,讓她和素不相識的顧言一有了交集。從此她的心里住了一個人,阿遙不在是唯一。終于忍不住心動她告訴好友欒小羽和鄭詩佳,她遇見了愛情。她們驚訝,因為她們也一直以為她和齊路遙是天生一對,金童玉女,即使鄭詩佳喜歡阿遙。后來,不知顧言一是否知道了她的小心思,總之他和她在一起了。她的阿遙在知道她喜歡上了一個男子之后,只是溫柔地告訴她,喜歡就去追不要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她那時候知道阿遙是喜歡自己的,她想如果阿遙阻止她,質(zhì)問她,或許她就不會和顧言一在一起了。可是她的阿遙是不是太過愛她了呢?竟然一切以她的喜樂為主。若是當時他留住她,是不是那場悲劇就不會發(fā)生?
十九歲的生日,彼時她和顧言一已經(jīng)在一起半年了。學校很多同學都不敢相信,視女人為無物的冷俊少爺顧言一會為一個韓芊蔚駐足。他們半年來相處得很好,雖然顧言一并不像阿遙一樣萬事都寵著她,但她覺得他至少是愛她的。他們也并不是一帆風順,因為顧言一的妹妹顧嫣然對她有很大地敵意。她的生日,顧言一帶著他妹妹顧嫣然參加她很是不解。她想不通那個看起來柔弱無比的女子怎會藏有如此惡毒的心思。她竟然趁給她敬酒說承認她是她嫂子的時候給她下藥。只是她沒有想到那被下了藥的酒被阿遙誤喝了,她錯拿了阿遙的杯子。后來散場,顧嫣然吵著要顧言一陪她回家,而她因為喝多了就讓阿遙帶她到賓館休息。那才是惡夢的開始吧,阿遙把她安頓好,藥效就發(fā)作了。畢竟不是小孩子了,她一看就知道是著了道,不忍阿遙受苦,她終是決定把自己給他。那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啊,她怎么忍心……只是她沒有想到還有圈套等著他們。當顧言一推門而入的那一刻,看到她和阿遙,眼底的憤怒和冷厲讓她害怕。還沒開口解釋顧言一摔門而出了,趕緊追下樓去,看到馬路對面的男子冷冷地看著她笑,似嘲諷似厭惡。她愣在馬路中央,一輛車疾馳而來,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好像看到對面的人臉色倏變,又好像聽到誰的呼喊。等她反應(yīng)過來,看到的是阿遙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來不及接受這一系列的變故,甚至忘記了哭。她忘不了阿遙最后對她說的話:
“阿蔚,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擁有了你,即使因為被下藥的緣故。而我們結(jié)合的那一刻又是那么真實,我那時想就算時死了我也死而無憾了。阿蔚,當你對我說你愛上了顧言一的那刻起,我就知道已經(jīng)永遠失去你了。現(xiàn)在用我的生命換得你的平安我應(yīng)該感謝上天的。阿蔚好好活著,我愛你……”
話落,阿遙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她撲在他身上失聲痛哭,那一刻周圍的一切繁華喧囂都與她無關(guān)。她的阿遙永遠離開她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的生日成了阿遙的祭日,這叫她情何以堪?記憶中那張溫潤的俊顏,她在也看不見了。那帶著無限寵溺的眸子,永遠地合上了。從此以后她夜夜噩夢,夢中滿是阿遙帶血的臉,他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后來,她跪在齊家爸爸媽媽面前,告訴他們,是她害死了他們的寶貝兒子,她不敢求他們原諒。而他們卻哭笑著說,這是阿遙自己的選擇,還說幸好她沒事。那樣慈愛的眼神更是讓她充滿愧疚,無法面對。后來顧嫣然到醫(yī)院來,帶著勝利的微笑告訴她,一切都是她設(shè)計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讓她離開顧言一。她只說了四個字“如你所愿”,她不明白,即使她不說自己也不會和顧言一在一起了。她怎么能忘記阿遙的死也與他有關(guān)。她拒絕再見顧言一,辦完了阿遙的事就到了美國,一呆就是五年。
在墓碑前的女子緊閉雙眼,眼角掛著淚,臉上一片死寂。
鄭詩佳來的時候就看到的是這樣一幕,待她走近才發(fā)現(xiàn),那個女子竟然是消失了五年的韓芊蔚。她想自己是恨她的,齊路遙是為了救她才死的,是她害死了自己心愛的人。她想叫她滾,不想她來看他,卻又知道自己沒有立場。
韓芊蔚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紅衣妖嬈的女人瞪著自己,一時之間竟然沒認出她是誰。
“韓芊蔚,終于舍得回來了啊?你還有臉來看他?他都死了五年了,你為什么還活的好好的?”鄭詩佳尖銳的聲音傳來,韓芊蔚才如夢初醒。
“詩佳,你也來看他么?這幾年謝謝你來看他。”
“你憑什么謝我,他又不是你什么人,我來看他是因為我愛他,不像某些人……”鄭詩佳有些歇斯底里,恨不得韓芊蔚立刻消失。
“是啊,我沒有立場。天快黑了,我先走了,再見。”韓芊蔚知道從阿遙出事那刻起她就失去這個朋友了,雖然遺憾,但沒有想過要挽回。說完不等鄭詩佳反應(yīng),她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遠遠地回頭望了一眼,心里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重逢到底擾亂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