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醇和,若九霄環佩之聲。隨即轉而凄清悲愴,寂寥落寞,黯然神傷。轉目而視,水池澄碧空明,香徑落紅飛散,濃濃萋萋野草,裊裊鶯鶯哀鳴。
朱唇微啟,清吟淺唱道:
墜雨已辭云,流水難歸浦。
遺恨幾時休,心抵秋蓮苦。
忍淚不能歌,試托哀弦語。
弦語愿相逢,知有相逢否。
清淚入唇,微苦,心涼。
今日已是我離開孤閣后的第七日了,太后娘娘因為落水得了風寒因而不便走動就暫住在了四王府中?;蛟S是看著太后娘娘的面子,皇上才沒有趕我回破落成荒的孤閣中去住。
這幾日我一直都住在四王爺的朝陽閣中,錦衣玉食,可謂是金枝玉葉般的待遇。只是繁華如夢,轉眼即逝,就如當初大廈忽傾丞相府被抄家一般。幸福何其短暫,如彈指塵埃,幻如即滅。
除了憂傷的回憶之外,就只能撫琴而歌,寄情于弦語。
每一次的抬眸都能看到屋外蕭瑟之景,不禁心中一陣沒來由的凄涼感慨。
爹,菲兒,你們在哪?
不行!我猛然停住手中的纖纖十指,琴音戛然而止。我一定要趁著這個時候逃出去看看他們,只怕過了村就再也沒這個店了。此時不去更待何時啊?我一定要去看他們,哪怕一眼也好!
“傾城!”一聲呼喚從外處傳來,我微一愣。抬眸而望,心頭一熱,竟然忍不住淚如泉涌。
“太后娘娘!”我急忙起身去迎她,瞧她如今有些憔悴的模樣,心頭一陣陣的內疚?!靶⌒狞c!”我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下,輕輕坐于她身側。
“娘娘,你身體好些了嗎?”我瞧著她慈愛的眼眸,更是忍不住潸然淚下。“都是傾城……害了你……”我嗚嗚奄奄地,泣不成聲。
“這怎么能怪你呢!”太后輕輕為我拭去眼角的淚痕,“是哀家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別人呢?”她撫著我的手道。
“太后,您的大恩大德傾城無以為報?!蔽倚闹忻靼姿ㄊ悄罟麻w中的清冷難熬才特地來四王府接我去宮中陪她以度過這漫漫嚴冬。
“你心中所想,哀家都能從你如泣如訴的琴音中聽出來,感同身受。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要見他們并不是件易事。你還是再等些時日吧!說不定到時候你們武家就能沉冤昭雪了。”太后說著輕拍了拍我的手道。
“太后,真乃知音者也!”我不禁感嘆,心中所想都已透過這琴音表達出來了,她是真正的知音啊!“古人云:父母養育之恩,地無其厚,海無其深。我如今身在這四王府中安逸度日,可他們卻在囚牢中不知受著什么苦,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心痛不已!”
“不要難過了,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如此焦慮也于事無補,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辦好皇上交代的事!”太后一語驚醒夢中人,以我如今的身子恐怕很難去跳這絕世的傾城一舞到時如何能勝得了那位寧國公主?
“太后娘娘說的是,傾城此后定會勤加練習舞藝?!蔽倚闹心嬲]自己,荒廢人生是最可怕的事。
“來,與哀家同撫一曲如何?”太后今日興致甚好。
“恩!”我自然也是欣然應允,“能與知音共撫一曲是人生之大幸??!”我扶著太后輕坐于琴前側。
“來人啊,備琴!”太后一聲命令,門外婢女捧琴而入。我欣然坐于琴前,與太后相視而望,脈脈含笑,素手飛揚。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泣,嘆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難覓!
琴音悠揚婉轉,潺潺的心曲,幽幽流淌。余音繞梁,優美如詩。回環不絕,心境純然,恣意輕暢。
天籟之音,繞梁三日。
我與太后微笑而視,緩緩而繼續彈這曲《高山流水》,心中歡愉,眼角眉梢皆是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正聲雅音,余音裊裊。一曲撫罷,戛然而止。
“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聞??!”只見皇上滿目笑顏從屋外大步流星地走來,其身后還跟著太子、二王爺和四王爺。
“母后可真是深藏不露啊!這么多年都未聽到母后撫琴了,沒想到今日竟有幸一聞??!”皇上對著太后娘娘一番大贊。
“皇上,你怎么來了?”太后似乎頗為驚訝,他們的突然到訪自然是破壞了我們知音間惺惺相惜之意境。
“朕是來接母后回宮的?!被噬洗搜砸怀?,我與太后對視而望,一陣輕嘆。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太子與二王爺、四王爺紛紛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漠然望著遠處,一陣唏噓。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太子殿下、二王爺、王爺!”我盈盈一伏依次給他們請安。
“哀家還想在此多住些時日,皇上還是請回吧!”太后緩緩吐出一句,驚了眾人。
皇上略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笑問道:“母后可是找到知音不想回宮了?”我心一沉,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怎么難道哀家想在風兒府上小住些時日還不成嗎?”太后似乎很不悅,一臉的嚴肅。
“母后言重了!母后想多住幾日自然是沒有問題,只是母后在此只怕他人照顧不周,有傷鳳體??!”皇上再次略有深意地瞅著我,眸中有著洞察人心的犀利,讓人無形中一陣恐懼。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此言一語雙關,自知罪不可恕:“請皇上恕罪!”心中擔憂,不由地手心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不知皇上又要如何懲治于我了,心中一急,竟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可知罪?”頭頂傳來皇上一聲冷喝。
“父皇,此事乃意外,實與……”四王爺似乎還想說些卻別皇上怒喝聲打斷。
“閉嘴!”我心中一沉。“你說!”皇上直指著我怒喝道。
“民女知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任由皇上發落!”我知道他是不會放過我的,默默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命運無情的輪轉碾來……
“皇上,哀家落水實乃意外,與他人無由!要怪就怪本宮好了?!碧髮χ噬辖辜钡睾鸬馈?/p>
“哦,是嗎?你說!”皇上怒目圓睜,語勢凌厲。
“這天下都是皇上的,何況是這區區小事?任由皇上發落便是了!”我大膽反問一語回敬皇上,不知他會如何處置。
“父皇,既然皇祖母都如此說就算了吧!”太子出言相勸道。
“父皇,大哥所言甚是!”二王爺也出言附和道。
“既然如此,那就罰你與朕下一盤棋如何?若是你贏了此事便作罷,倘若輸了就只能依法處置!”皇上悠然而道。
皇上不知是出得什么招,贏了他只怕他會心生嫉恨,輸了又會人頭落地,如何是好?
這棋局還未開,就已經是兩難擺在我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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