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多時寒涼打過電話來,“菩提,在B市嗎?”
“嗯。”
“太好了!”那邊傳來寒涼呵呵的輕笑聲,語氣嬌嗔,“你這個沒良心的,回來也不說給我打個電話。”
菩提也笑,“這不是沒顧上嘛,怎么了?大小姐找我有事嗎?”
寒涼在電話那頭冷笑,帶磨牙冷哼,“沒事兒就不能打電話找你么?”
“額……怎么會,我也就那么一問。”
“哼——”寒涼又是一聲冷哼,之后軟了語氣,“菩提,我好久未見你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正好讓你見見趙涵。”
“好啊,就你們兩個?”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不是,還有幾個趙涵的朋友。”
菩提一聽有其他不認識的人,覺得麻煩,卻——那句“不太想去”還沒有說出口——“薩菩提我告訴你,不許拒絕。你是見不得人還是怎么著?還怕有人吃了你不成?我告訴你啊,要么你自己過來,要么我現在立馬去你家抓人,二選一。”寒涼質問加威脅,連珠炮似的蹦出一長串,中間都不帶喘氣的。
“額……”菩提撫額嘆息,還是選擇了妥協,“好,我的大小姐,不麻煩您了,我自己過去。”
“哼,這還差不多,晚上七點福滿樓,我在大門口接你。”
“不用了,告訴我包廂,我自己上去就行。”
寒涼也不跟她客套,“那好。六樓,666包廂。”
七點的時候菩提到了福滿樓,停好車,在迎賓的引領下上了電梯。到了包廂門口,先禮貌的敲過門后才開門進去。屋里氣氛熱烈,歡聲笑語,煙霧繚繞。
寒涼看見她后,起身幾步就到了她面前,微笑著,親昵拖住她的手往里走,邊走邊向所有人介紹,“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薩菩提。”話落的時候,兩人也到了桌邊。
菩提淺笑,視線輕輕掠過一桌人,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不用客氣,趕緊坐,今天沒有外人。”說話的男人氣質溫和儒雅,有一張英俊的臉,一雙桃花眼正笑瞇瞇看著她,“我是寒涼的男朋友趙涵,寒涼不知在我耳邊多少次提起你呢,只是一直沒機會一睹芳容。”
菩提依言,在他身邊座位的隔位坐下,迎上他的視線微笑問好,“你好!認識你很高興,寒涼也經常跟我提起你。”
這時,一個清雅,磁性中帶著淡懶的聲音傳了過來,“薩菩提,蠻佛意的一個名字。”
菩提順著聲音看過去,說話的是坐在主位的男子,一個俊美的令人驚艷的男子,一雙深邃的黑眸正滿含淺笑地看著她,“你父母信佛?”
菩提淺笑搖頭,算是回答。
男人沒再說什么,只是彎了彎唇。
“菩提,這是容少!”身邊的寒涼附耳,小聲為她介紹才說話的男子。
“嗯。”她小聲應著。
“你最近又跑哪兒去了?前段時間打你電話,一直是關機。”寒涼等著一雙杏眼,有些嗔怪地看著她。
菩提笑笑,“還能去哪兒,深山老林,肯定沒有信號,索性就關機了。”
“哎——”寒涼輕嘆一聲,好似有無限幽怨,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伸出青蔥般的纖纖玉指,一下下的戳著她的胳膊,“你說你吧,老是喜歡往深山老林里鉆,怎么就沒讓毒蛇猛獸把你吃掉?”挖苦她,可語氣里卻是心疼。
菩提不動如山,任她戳,笑笑沒接話。她和寒涼的認識雖然是個意外,卻也意外的相處的非常好。寒涼對她是實心實意的好,她也回以真心,這便夠了。
見她不語,寒涼無奈搖頭,收回“凌虐”她的玉指,“算了,我不說你,說了也白說。”話罷,她探手拿過趙涵面前的煙,捻出一根遞到菩提唇邊,菩提含住,她又拿火機打著給她點上,說:“菩提,我下個月要定婚了,你這段時間不許瞎跑了,聽見沒?”
“嗯。”菩提點頭應下,吸一口煙緩緩吐出一口煙。
寒涼將一杯紅酒擱到菩提面前,又說:“你可得說話算話,不許放我鴿子。”因為有太多次的前車之鑒,她明明答應的好好的,可到了時間卻不見人,打電話吧,還多數關機。
“知道知道!”菩提連聲應和,沖寒涼討好笑笑,保證道:“一定一定,放心,以前是我不對。再說這次不是以往,是你重要的日子,我是定要去的。”
“哎……”寒涼大聲嘆氣,凝著菩提消瘦的臉,抬手摸了摸她有些蒼白的臉頰,微蹙起漂亮的柳眉,沒好氣的念叨:“你說你啊,每見你一次,就比上一次見時瘦,你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啊?”
“……”她也不想好不好,所以從不虧待過自己,可人許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很喜歡旅游嗎?”對面的男子笑望著菩提問。
“嗯,是很喜歡。”菩提笑答。
自從她進來后,容宴的視線就若有若無打量著她,眼中帶著一絲興味兒。看著她面容靜淡,纖長勻稱的手指夾著煙送至唇間輕啜,看著她殷紅的唇吐出煙霧,裊繞煙霧后是她慵懶享受的表情。
吸引他的并不是她的容貌,她不是那種令人一眼驚艷的美人兒,姿容只算中上。他感興趣的是她那一身的清淡和疏離,還有那雙如蒙了煙霧般,漠然寡淡的黑眸。
他看的很清楚,她雖然對誰都是笑著的,可那笑是有區別的。看他們時,那笑很淡很淺,眼里什么也沒有。就像是一汪深幽的湖,半點漣漪也無。她看著你,卻又不似在看你,好似任何人、事、物,都無法入得她眼。只在看寒涼時,那笑往眼底蔓延了幾分,暈出絲絲暖意,唇角的弧度也加深了。
她的穿著隨意簡單,但看得出來做工精良。一件寬松的白色亞麻襯衫,袖子半挽,露出一截纖瘦白皙的手臂。一條深藍的瘦仔褲,包裹兩條纖長勻稱的腿。腳上踩著一雙白色高幫帆布鞋,肩上挎著一個大大的帆布包。一張白皙素顏,沒有任何修飾,長發挽在腦后。
如今的年代,像她這般年齡的女子,誰不愛打扮?起碼,但凡他見過的,就沒有一個不喜歡名牌,不喜歡打扮的,包括寒涼。
“薩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容宴收起眼中的興味兒,望著垂眸抽煙的她問道。
菩提抬眼循聲望去,淡淡一笑,“算是半個無業游民吧。”
“家人不在身邊嗎?”
菩提掐滅手里的煙,淺淺彎唇,語氣云淡風輕,“我沒有親人了,孤身一人。”在她七歲那年的那天,跟隨師傅離開那個山村時起,她便和那對夫妻斷了塵緣,他們已不是她的親人了。
“對不起,是我突兀了。”容宴歉意道。
菩提不在意搖頭,輕抿一口紅酒,“無需介意,不知者無過,沒什么的。”
容宴笑,覺得她云淡風輕的態度耐人尋味,“沒想過要工作嗎?”
“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那好,如果想要工作了,我隨時可以幫忙。”容宴笑睨著她說。
“不用了。”菩提笑著拒絕,“謝謝容少的好意。”
一桌人的視線幾乎在那句“不用了”之后,齊齊看向菩提,帶著各種意味。
寒涼和趙涵不動聲色交換了下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一樣的意味,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們第一次看到,容大少主動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搭話,且還主動提出幫忙。
不過寒涼了解菩提,她的拒絕在她的預料之中。
莊嚴掐滅手里的煙,笑看向寒涼:“嫂子,你也忒不夠意思,有這么漂亮的朋友,也不說早點兒介紹咱們認識。”
“是撒,要早認識了,少爺我早就奮起直追了。”成飛謔笑著接道。
“哼!”寒涼冷哼,懶得搭理兩人,只是拿眼涼涼的剜了他們一眼。
李錦微轉頭看著挨著自己坐的菩提,笑眼一眨道:“美女,有男朋友了沒?如果沒有,考慮考慮咱唄?”
“……”菩提無語笑笑,沒接話。本就是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
“行了行了,玩笑到此為止。”寒涼出聲制止幾人,轉頭看向菩提,“別搭理他們,都是吃飽了撐的。”
“誒誒——嫂子!”李錦插聲,“誰說少爺我開玩笑了。”一臉認真的反駁。
“切!”寒涼切了他一聲,似笑非笑的盯住他,語氣不屑地道:“不是我瞧不上你,李錦。我勸你還是別招惹我們菩提——再說,菩提也不喜歡你這一型兒的,瞧瞧你那一臉猥瑣的樣兒吧!”最后還不忘挖苦一句。
“哈——”誠非笑,笑得意味兒深長,“嫂子,看你這話說的,不是埋汰咱們李公子么?怎么看,咱們李公子也是風流倜儻啊!”
寒涼撇撇嘴,“我呸,風流倜儻?我看就是一色鬼!”諷刺完了,又扔了一句:“如果真要追我也不攔著。”話罷看著菩提,滿臉認真道:“我跟你說菩提,如果這死小子真敢去纏你,到時候別手下留情,不用給我面子。”那義正言辭的腔調,逗得一桌人悶笑。
菩提失笑不已,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這時,傳來敲門聲,服務員進來上菜,打斷了眾人接著閑聊玩笑的興致。不多時,一道道色香味俱全,價格昂貴的菜陸續上了席。
男人們開始推杯換盞。趙涵用一次樓盤的竟標會打開話題,席間熱絡起來。
菩提像個局外人一般,在轉動的圓桌上偶爾夾點自己能入口的菜,慢慢吃著。寒涼間或在她耳邊小聲說幾句,她點頭附和。
聊得差不多時,也吃差不多了,飯局接近尾聲。
“菩提,要不要一會兒一起去唱歌?”寒涼詢問菩提。
“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們玩的開心些。”菩提笑著婉拒。
寒涼點頭,“你向來不喜喧囂熱鬧的地方。那成,我也不去了,咱們找個地方去做SPA按摩,放松放松。我好久沒見你了,有很多話要跟你聊。”
“行。”
“你怎么來的?”
“開車。”
“那我坐你的車。”話罷望向容宴,“容少,你們玩兒的開心些。”見容宴點頭后,又轉頭跟趙涵小聲交代了幾句。
下了樓,與趙涵他們道了別,菩提和寒涼上車離開了。
車駛上延慶路,開往“水行天下”。
自從上了車,寒涼就一直蹙著眉,好似有什么心事,菩提也不問,等著她開口。
沉默半晌,寒涼看向她,說:“菩提,你也應該察覺了,吃飯的時候容少的視線一直絞在你身上。”
菩提不在意笑笑,“也許只是對我有些好奇罷了,我覺得沒有什么深意。”淡淡道。
寒涼想想也是,遂笑著調侃她:“你是個什么性子我還能不了解,無欲無求,寡淡的就跟個皈依佛門的尼姑似的。”她總是這么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好似天塌下來也與她無關。
菩提失笑出聲,“承蒙夸獎。”她怎會是無欲無求?只是,她的欲望都被深埋在心底的黑暗里,瘋長成了不能擴散的陰霾和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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