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萬物生長。一些看不見的病毒也在飛揚。后來我才知道,春天也是抑郁癥的高發(fā)期。
那天,一條本地新聞在坊間飛速地傳來傳去。一個中年男人,從一幢樓飛身而下。他跳樓的時間正好是機(jī)關(guān)快下中班的時間,一時圍觀了不少人。腦瓜開裂,鮮血飛濺。有一名機(jī)關(guān)女干部在同事的簇?fù)硐拢聵强戳爽F(xiàn)場,差點血暈而死。而從辦公樓撩開窗簾看到這一幕的人,再也不敢開那扇窗。
抑郁癥患者有著怎樣的精神世界呢?與南柯夫妻近五年,我不知道他的前世。在他年少輕狂的時候,他與初戀去了她的家鄉(xiāng)。感情受挫后,他流放自己,踏破青山,無法安放他躁動不安的靈魂。
他是這么脆弱的人嗎?一場感情讓他一輩子無法愈合精神的空洞。
他做了《freebird》里那只凌空而飛的鳥兒,他飛向了他的極樂世界,盡管那樣的痛快淋漓只是片刻,便粉身碎骨。
等我知道這個消息,第一秒鐘的反應(yīng)是,這跟我無關(guān)。這條新聞與我無關(guān)。但麻木過后,我由辦公室安排的車趕到了現(xiàn)場。我堅持要到現(xiàn)場,很快我看到了腳下流成小溪的殷紅的血,這一刻已經(jīng)干涸成了痂。
他這樣決絕。他這樣的義無反顧。他在我的視線與注意之外,與我永別。
他當(dāng)然是不滿意我的。
惡夢持續(xù)了一個月。岳琪來了,花律師來了,畫家來了,還有培訓(xùn)中心的同事。他們要我節(jié)哀,看到牙牙學(xué)語的孩子,無不憐惜。
我請僧為南柯來做法事。南平小和尚也來了,他面無表情。
我就這樣結(jié)束了一段婚姻。南柯的姐姐帶走了我與南柯的骨肉。我已沒有信心帶大這個孩子,而且有時我是恍惚的,我真的不知道南柯是不是或有沒有到我的生命里來過。
又是清明了,頭天天疼。偶爾午覺,還是會被夢纏住。畫家是晚春的時候回BJ的,他從來不在南國過清明。
那個清明節(jié),我千里迢迢回到了婺源。在姐夫姐姐的陪伴下,去給父親的墳?zāi)古嗤痢?/p>
父親的墳也是舊的了,按古文里的說法,墓木已拱。在百米之外是祖母的墳。
祖母的墳?zāi)卦诶滹L(fēng)里,離父親的墳相望。多么希望他們地下有知,能夠互相和睦,再無爭執(zhí)。
祖母死于自縊,父親死于絕癥。
人生不滿百。何處不悲傷。
好在母親的生命有了亮色。她無視于那么明媚的陽光,她不會抬頭注視高天流云。還有那些追逐的鳥兒。
鳥兒們在我的記憶之外,打打鬧鬧,與很久很久以前一樣快樂無忌。它們在整個春天談著戀愛,結(jié)合生子。它們把愛巢搭在路邊的叢林里。在初夏的時候小鳥兒就啾啾地叫了。
自然界的萬物還像從前一樣。可是,親人們卻一個個永不再見。
我一個人回到了北海。住在冷清的房子里,一時找不到方向。
有女作家寫到了雙生蝶。我是第一次聽說雙生蝶。我喜歡蝴蝶,因為它們有著花一樣的外表,但沒有好的結(jié)果。比如梁山伯與祝英臺,他們有著浪漫美好的開始,有著耀眼的青春年華,但卻雙雙殉情而死。一生用來相逢你,一生用來回憶你,這是幸福的雙生;一生用來等候你,一生用來錯過你,這是凄婉的雙生。南柯給不了我幸福的雙生,畫家給我的也不是凄婉,因為我與他根本不是錯過。
人生匆匆過,上輩子我們遇到了誰,下輩子我們錯失了誰?就這樣嘆息一聲聲,而生活還得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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