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老夫人又將丈夫推開,沖著韓諾冷笑。入劉家三十年,走路沒低過頭,吃飯沒下過廚,說話向來只講上句,今天被黃毛丫頭教訓一頓,焉有不發難之理。
她放聲大笑,向韓諾走進幾步:“你如此在意我劉家之事,莫不是看上我兒子想給他做個小老婆。”老夫人被韓諾冰冷的眼神迫的思緒停滯,只有略帶戲謔的挑釁。
韓諾做嘔吐狀,拍著胸口道:“你可真是吊死鬼抹粉插花----死不要臉。”
“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韓諾的話氣人,但不急不怒的態度更讓老夫人火冒三丈。
“老人家,身體要緊。你的心情我理解,你這種提親的方式確實夠個性,確實夠意外,確實讓我措手不及。不過,現在可以給你答案,你那個連自己媳婦都保護不了,每天只得忍氣吞聲看你臉色做人的兒子,連個女人都不如,起馬不如你。沒有半點男子漢氣魄的家伙,給我暖床都不配,要來何用。再者說,你也看到我可不是做一只受氣貓的料,你說一句我會反駁兩句。綜合考慮,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你多活幾年,此事就算了吧。你們的家境不錯,若是等下我反悔可就沒有回旋的余地,我進入劉家就是你們的小祖宗,你得給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飯劈柴燒火。”韓諾說得語重心長,勾畫著進入劉家作威作福的景象。
老夫人差點氣破肚皮,好事者逗得掩面偷笑。“臭丫頭,我看你是吃飽掌的皮癢。”老夫人十指捏的‘咯吱’作響。
韓諾依舊淡淡的微笑,抬起胳膊認真聞聞。“臭嗎,哪里臭,你鼻子有問題吧。”韓諾身上當然不臭,而且還帶著一股淡淡清香。
韓諾不想說話時一個字都沒有,她若想說話時就算是唐僧也得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韓大當家你的好心我們心領了,都怪小婦人命苦,小婦人沒用,您快點走吧。”
她的聲音溫婉如百靈低唱,身材火辣完全看不出是八個孩子的母親。“沒錯 ,像這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搞不好賠了夫人又拆兵,大妹子多保重,我走人啦。”真實年齡她二人也許差不了太多,但韓諾怎么看都像個調皮的女娃娃,很多時候很多人都會以為她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韓諾轉身欲走,豈料被老夫人拽住頭發給扯回來。她沒料想這老太婆武功如此了得,自己竟未能閃避,痛得眼睛直冒金星。“你想怎樣?”韓諾嚷道,還沒有一個人再知道她的身份后敢跟她動手的,這老太婆膽子夠肥!
老夫人冷笑一聲,松開她的頭發。“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讓人嘗嘗老娘的厲害。”
“路見不平我只不過說出自己的觀點,還沒拔刀呢。”她敢糾韓諾的頭發,不和她扛上才怪。
自小到大,大杖小杖,有理的沒理的怎么說都打過百八十場。在冷兵器時代,她一直相信自己的頭腦是凌駕于任何高手之上的武器,雖然時常出點小狀況。縱跨古今,韓諾黑白兩道都混得風生水起,何懼她一個潑婦?
“再頂嘴老娘就撕爛你的嘴,當老娘好欺負,當老娘死人吶。”老夫人抓狂的嘶吼。
韓諾有些生氣了,只因心中委屈。她本就不想管這事,只是習慣性的小聲嘀咕自己的觀點,卻被這老太婆子纏住。真是倒霉,惹自己一身騷。“你這只野蠻的肥老虎,你哪只耳朵聽見我罵你,叫它出來說清楚講明白。你管你的,我說我的,兩不相干,你不依不饒是出門沒吃藥還是吃錯藥啦。”韓諾仍就嬉皮笑臉的,氣勢卻哆哆逼人。
“氣煞我也,今天非打到你服為止。”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應該就是韓諾現在的處境,鋒芒畢露的兩個人叫板最可能發生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兩人本在咫尺之間,老夫人的巴掌瞬間及至。韓諾早有防備,縮起身子‘嘀遛遛’轉到三步外,穩定身形向她扮個‘打不著氣死你’的鬼臉。她的輕功已不在慕容謹等人之下,但拳腳功夫長進不大,她也是仗著身邊有高手相伴而放松自己,畢竟習武是份苦差事。
韓諾取勝之道的寶典中并未記載誰拳頭硬誰就是強者這一條,眼下讓那老夫人暴跳如雷,比三拳兩腳打趴下更過癮。沒有人知道韓諾的腦袋在想什么,她似事事關心,又似處處無心。她把這老夫人當成一只猴子般戲耍,古靈精怪的身法在劉家門前巴掌大的空地左閃右避,上躥下跳。偶爾挑斗性的對打幾招,儼然就沒把老夫人放在眼里。韓諾向來是用游戲的態度戲弄敵人的鼻祖,凌空傲世的態度常會氣得敵人方寸大亂不攻自敗,這也算是她的殺手锏。
“有本事別跑。”老夫人身手不容小覷,拼拳頭韓諾保證挨不住十拳就得趴下,還得骨斷筋折,但歲月不待人,她必竟年勢已高,輕功也遜色于韓諾。
“你以為和你一樣笨啊,不跑等著挨拳頭嗎?”韓諾忙里偷閑,不忘挖苦她。
“哪里走,今天就叫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她還是第一個跟韓諾說這種話的人,勇氣可嘉。
“對不起,天堂和地獄我哪兒都不去。”她來句,韓諾回一句,根本沒把這看作是打架,只當娛樂。
“等抓到你非把你牙齒拔光不可。”老夫人是脾氣火爆之人,現下被激怒好似被獵人中傷的豹子。嘴里說著手腳毫不減慢,反而加快招試縮小包圍圈。
一掌快似一掌如急風驟雨般攻來,耳邊充斥著全是乎乎的掌風之聲。韓諾似不在意,暗中早以謹慎堤防。發掌力之鋼猛毫不在男子之下,掌風過處不禁覺得一陣火辣辣,若是粘到碰上輕則骨斷筋折,重則有性命之憂。
“可別逼我用絕招。”韓諾心中佩服她功夫好,嘴上并不服軟,閃展跳縱小心應付。在現代憑她的武功在所涉及的圈子里是高手中的高手,但在這兒她就是小雞,人家是老鷹。
“有本事就拿出來吧。”老夫人決心與她一戰到底。
“救命啊!有沒有好心人幫忙把瘋狗趕走,救命啊!”韓諾驚恐的大聲叫喊,聲音顫抖略帶哭腔,所有人都開始未她擔心。脫身并不難,取勝并不是沒可能,但韓諾不想,若不危害到自己性命她不想為難這種人。
“難到你的絕招就是這個嗎?”老夫人不屑狂笑。
韓諾越打越吃力,汗珠自額角滲出,但她還能開口反駁就是還不致于輸,至少一時半刻不會。
隨波逐流果然沒好事,韓諾心中后悔。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卻沒一個人肯幫忙,扶老挾幼湊過來,真是吃飽掌的。
“額外送你副棺材。”老夫人憤憤道,明知對手不如自己,但卻無法制服 ,心中更是氣極。
“好哇 !可別太寒酸,就水晶鑲鉆的吧。”韓諾嘴上依舊輕松自如,卻步步緊退身形不穩,隨時都有被拍成肉餅的可能。本就雜亂無章的招式更是毫無章法可尋,每一掌都避得險象環生。
劉家人面對眼前變化毫無辦法,縮在石獅之側狂喊住手。“拿命來。”老夫人攻出必殺掌,她料定小丫頭不能躲開,勢在必得。
掌如閃電般直奔韓諾面門,剛看清來勢已是無法閃躲。豁出去了,韓諾狠下心咬牙閉眼,真氣慣于雙臂擋在面前。硬接此掌的后果她無法想象,若是還避得開她斷然不會如此被動,雖然在劫難逃手中已是暗暗扣住十枚閃著綠光的‘搜魂針’。
奇怪,怎么突然寂靜如野,自己的腦袋還沒開花?只覺一股柔風從身側襲來,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蹦入耳朵。“名震江湖的辣手云姑,竟會對一個小丫頭趕盡殺絕,未免太欺負人了吧。”這話在辣手云姑聽來全是不屑的嘲諷,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苦心修煉的必殺絕技竟被眼前的年輕人輕描淡寫的化解于無形。
慕容謹?韓諾睜開雙眼,不是他還會有誰,同時也掃視到站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你怎么不干脆直接來幫我收尸呢。”摟住他一條手臂撒嬌似的說道,她方才確實驚得不輕。
“晚嗎?不晚,剛好英雄救美。”慕容謹似笑非笑,看著她驚魂未定紅潤的臉頰,不著痕跡的隱下一抹狡黠的笑。
一場激戰,大汗淋漓,忽然停止,冷風吹來,韓諾不禁打著冷顫,伸手去解慕容謹身披的披風。
“哎,大庭廣眾你干什么?”慕容謹緊張的推開她的手。
“美女很冷,英雄救人救到底。”她再欲上手‘扒’男人衣服。
“姑奶奶,怕了你。”迅速解下披風扔給她,雖然跟她在一起這種情況早見怪不怪,但眾目睽睽之下影響總是不好。周圍人指指點點,韓諾可不在乎,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會不會感冒,習慣性的把自己的披風搭在慕容謹手臂上。
“不知廉恥。”琪公主小聲罵一句。
女人們在一起總喜歡占個高枝兒,這可是十分有趣的事。“對呀,要不是你之前很不知廉恥的將我的人搶走,我還真不知道呢?”如果不是琪公主威脅慕容謹,他怎么可能棄自己不顧。 琪公主還想回嘴被慕容謹打斷。“回去吧。”
“站住。”老夫人是心高氣傲的女人,吃了虧怎肯輕易罷休。
慕容謹轉身。“老人家,打也打了,罵也駕了,你還想怎么樣,你們家的事你自己解決。”
“你是塵。”她一眼瞧見慕容謹領口上的金字。
“正是,我們可以走了嗎?”慕容謹冷冷的問,他生活在面具下卻樂得輕松瀟灑。
“你可以走,她留下。”對這個口出不訓的丫頭,她正在氣頭上。
“你是武林前輩,事可而止,難道還當真覺得她會輸給你不成。”別人沒見到韓諾的針,他卻瞧的仔細,縱是他們直根直底的人與韓諾交手都未必會占到便宜。
“你說什么?”稍稍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燃起。
“他說剛才若不是他出手阻止,你現在就得趴到地上求我。”韓諾晃晃手中的‘搜魂針’,眨著一雙俏皮的大眼睛。
“卑鄙。”
“死到臨頭不想法子自保的才是傻瓜,姐姐我哪都不好,就是惜命如金。”韓諾不會對來臨的麻煩坐以待斃,若慕容謹不出手自己扣住的十枚‘搜魂針’早以貫穿她的手掌,游走在身體各處,令其生不如死,而自己最多是重傷臥床幾個月。
“怕你!想走門都沒有。”老夫人亮出架式,意欲再戰。
“你又惹的什么禍?”慕容謹語氣似無奈又關切。
韓諾指著蹲在石獅后面的幾個人簡單把事情講一遍,琪公主聽完第一個發作。“豈有此理,女人不是人嗎,你這個扼殺母愛的劊子手。”琪公主自幼失去親母,幸得太后寵愛在宮中過才得快活。
“認識你以來這句話最中聽。”韓諾朝她扮個鬼臉。
“我家的事不容外人染指,這臭丫頭口出狂言滿嘴歪理,叫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老夫人怒視著韓諾。
“你最好別給我倚老賣老。”這塊狗皮膏藥快把韓諾的興致消耗待盡。
“給人家道歉,之后我們回家。”慕容謹不是不了解韓諾,她的思想不會被人接受,只有早點了事回家 。
“憑什么,是她苦苦糾纏我,受害人是我,沒叫她賠精神損失費已經算是便宜她了。”韓諾不悅,本就不同的觀念,她也不算強詞奪理。
“現在是你的態度問題。”慕容謹低吼著。面對著眾人的目光,臉上一陣火熱,心中一絲不快。
“態度,我就這態度怎么了?”韓諾收起笑臉,表情微怒,也只有對熟人才會有表情變化。
“你今天哪根筋又不對,道歉有那么難嗎?”慕容謹扳著她肩頭,直視著月牙兒彎的眼睛。
韓諾也奇怪,自己見到他們這些官家的人不自覺就火大。她沉默了,心中委屈在蔓延,像無盡的黑夜吞噬著萬物生靈。
“想打,我可以奉陪,只要你輸得起。”拂開慕容謹的手,韓諾右手中多了極光,之前生死關頭她都不曾想過動用它。
慕容謹微怔,韓諾是在生氣,而且帶著濃濃的酸味,任其發展下去劉老夫人一定會倒霉。
琪公主看一眼賀煥之,他立刻明白走進老夫人伏耳講幾句,見她呆若木雞的神情韓諾猜得出他說話的內容,嘴角掠起一絲不屑。
琪公主走到韓諾身邊輕聲說:“這么簡單的事,被你搞這么復雜,還差點丟了小命,笨。”她似乎忘記自己講話的對象是韓諾。
“在你眼中有不簡單的事嗎?比如把慕容謹這樣的人逼上不歸路都易如反掌。”語中痛處,琪公主臉色氣得發白,狠狠瞪她一眼不再言語。
慕容謹側身站著,目光中流露著責備,必竟他還是他。他看琪公主溫柔的眼神,韓諾的心痛了,她清楚那是怎么的情愫才有的感覺。嘴角擠出一抹干癟的笑諷刺自己自私,可有哪個女人不自私呢?
撥開人群徑自離去,一路上只有韓諾沒說一句話,她的目光在夜空是追尋,流露出誰都未發現的幽怨的目光。是嫉妒,自己剛才是在嫉妒,在蕭林身上曾無數次的體會到那種苦澀,每一次蕭林都用自己堅實溫暖的懷抱趕走心頭的陰云,但慕容謹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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