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黃昏。
急駛在官道上的颯婼不禁暗自叫苦,雨停了也有會兒功夫了,原本濕的衣服現在也干巴巴的貼在自己的身上煩膩不堪。重點是日頭已經行至半山腰上,不久之后城門便會被關上,那自己可又要再等上一日才可進城,這才真是亂了大事。
咬緊下唇,颯婼拔下發間固定用的碧玉簪子,狠了心的往馬股內側刺去。
馬兒作疼的仰脖嘶鳴,一雙馬眼充滿了血絲,顯得更是獸性兇殘,發了瘋似的往前加快了奔速。說起這馬可是還未馴服的野馬,當初颯婼剛下山來,還未來得及四處嬉戲一番便收到那人身家危機的消息,順手牽了一匹馬兒就不管不顧的就馬不停蹄趕來帝京。由此可想這馬兒的速度自是一般家訓溫順馬兒比不上,再加上那簪子!
現在的颯婼也只好雙腳夾緊馬腹,伏下身子貼近馬背,閉上眼睛暗自祈禱著,可千萬別把小命落在著咯。
“吱——吱——吱——”
城門關合聲音自耳邊響起,颯婼這才敢抬起身子瞇起眼看向前方,疾風席面吹亂了不少視線,可颯婼也知那城門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間寬,馬上便要合上!
電光火石之間,颯婼只好雙手大張立于馬背之上,身子稍稍微后傾去,像蓄勢待發的獵豹。咬緊下唇,颯婼待馬兒又一個跳躍穿過身前土堆時,急忙吸氣而站,踏馬向前沖去!
“吁——吁——”馬鳴聲起。
“嘶——”閃身進城門,跌落在硬邦邦地面上的颯婼不由的倒吸一口氣。重大的沖擊力使青衫應聲撕裂,而衣角一處卻被城門縫隙夾住。只要稍頓一刻,后果令颯婼回想起來就不禁寒顫不已。
“你小子是不想活了嗎?這都敢闖!存心找爺爺的茬啊!”暴躁粗礦的聲音自身后響起,現在的颯婼一頭柔順烏發早似一頭蓬草繚亂,青衫破亂裹身,連一張原本清麗秀美的臉蛋也是一道水痕一道泥印的早已跟普通的乞兒不相上下。那守城士兵自是當她為一般的乞丐對待,語氣間不禁更加兇狠。“問你話呢,則么不說?啞巴不是?”
颯婼撇撇嘴,不耐煩的自懷間掏出一錠銀子扔于那守城士兵腳下,便又頭也不回大步邁向城內。
急忙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銀子,守城士兵像是不信般死命朝那銀子上咬了一口,然后朝颯婼離去的方向傻笑起來。
夜幕攏地,月上中梢,繁星似珠。
黃油紙面木雕燈內,團團光暈回蕩出來,揉亮了原本應該漆黑無邊的空間。燭光下那掛在朱漆大門之上的幾個燙金大字——“鳴王府”,清晰可見。四層石階之下,颯婼倚風而立,身兩旁是隱約可以辨識出是石獅模樣的建筑體,這便是當今攝政王府門前,昔日鐸磊王朝二王爺西鳴之邸。
無奈的嘆一口氣,颯婼竟有些“近鄉情怯”之感,惶惶不敢上前敲門。即使她知道,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此刻正困在這所圍墻之內,不得脫身。
呆立許久,突然一直大門緊閉的鳴王府竟緩緩從內打開!
開門的人并不是誰,而正是那人,那個叫做秦昀辰的人!那個六年前與天目山頂救自己一命的秦昀辰。
同樣是一襲青衫,卻襯得那秦昀辰身形如傲竹高潔,眉目間似流云淡雅。
“則么堂堂攝政王府連個開門小斯都沒有?還需惹得你親手開門。”萬般思念糾纏出了口卻成為這么一句諷刺的話兒,颯婼愣了愣,一想也罷,正好把他激回師門,
“無礙,我只是王府門下一幕僚,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哪來什么小廝不小廝的?”秦昀辰挑眉,涼薄的嗓音一如往前。“倒是名震四海的逍遙派掌門關門弟子颯婼——你,則么會出現在這兒?難不成來帝都戲耍?”
記憶中那人不曾對自己如此伶牙俐齒過,倒讓颯婼又是一愣,這么這韶華易逝,故人就應生變?
無奈暗嘆,颯婼道出了此趟的目的。
“師父叫我把你帶回去,說這攝政王府不可久待。”
“不可久待?我倒是非久住下了!”秦昀辰話完也不多做停留,便單手提著竹編菜籃打算繞開颯婼身側走過。
“秦昀辰,你當真作死!”說起這颯婼平時待人倒是不大悲大喜,安若靜子。可唯獨面對那人,什么好修養、淡薄性子全全見了鬼,氣急上前一步拽住了秦昀辰的左手,便吼道:“你秦昀辰不惜命我可惜著呢!此趟我非拉你回去。”
“颯婼姑娘,請自重!”秦昀辰風輕云淡的一句像是一巴掌拍在了激動的颯婼臉上,颯婼深呼吸幾下后松開了緊拽著秦昀辰的手。
“你……”
“憑什么?”秦昀辰回頭望颯婼一笑,面容淡雅。“我早已不是逍遙派的弟子,你颯婼于我來說也不是什么親待之人,你憑什么也為什么讓我跟你走?”
“你。”
颯婼啞然,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秦昀辰的背影離去。
靜立原地,颯婼看著府門洞開,內恰似空無一人的鳴王府和回剛剛想起提籃出去的秦昀辰皺眉沉思著。
直至雞鳴乍響,颯婼才看見緩緩而來的秦昀辰,意料之中的看見他些許驚訝的眸子中倒映出自己蒼白的臉色。
“原來你夜半而出,是為了趕早市?”
“嗯。”輕頷首,秦昀辰提著一籃子新鮮果蔬復又繞開颯婼進入王府。
擦肩之時——
“秦昀辰你聽著,在你未完成欠我的承諾前,我必不放你去見閻王爺!”
細微一顫,那些不知過去多少日子的時光卻在此時在秦昀辰眼前恰似走馬燈般,清晰快速的滑過。記憶中那個不足年歲的女娃兒一身翠色短卦,拉著自己衣袖的手小巧嫩白。睜大了一雙秋水剪瞳,她的聲音細如蚊蠅般響起“昀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以后真的會帶颯婼吃遍天下、玩遍天下?”
臉上始終掛著淡笑,秦昀辰對于颯婼的話不予任何回答,就這樣關上了鳴王府大門。
“嘭——”
颯婼動了動發麻酸脹的四肢,踉踉蹌蹌的離開了鳴王府門前,倒也再無半分逗留。苦守半夜,只是著實怕那人不得安歸,時局動蕩的當下,也不是說不可能的,即使他是已失勢的攝政王門下,但斬草還除根,這些上位人也必比此更為心狠,這也是颯婼必定要把秦昀辰拉出這灘渾水的原因。
搖搖晃晃的走到路邊一茶攤坐下,倒了一杯茶,貪極的一口飲盡。從幾日前便未飲過何物的颯婼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疲于奔命過。一歪頭,眼前一黑,便直直躺倒在茶桌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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