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黑夜和肖文軍回來了，看見女兒的舉動，看見地上撕碎的離婚協(xié)議書，兩老口明白她的意圖。肖文軍默默過來幫她把箱子提出來。他早就看不慣那個(gè)不像男人的女婿，他也希望女兒離開馬老六。

李黑夜搶下丈夫手里的箱子，她認(rèn)為此刻作為母親的義務(wù)，是竭力阻止女兒犯錯(cuò)誤。旁征博引，列舉很多身邊的例子給女兒聽，左證離婚的種種不好，讓肖文軍一起勸說。誰知肖文軍說：

“這種畜生早就該離開了，走，咱們接小豆芽去。”他看到女兒臉上的淤青，恨不得揪住馬老六暴打一頓，他的女兒，從出生開始，他連手指頭都沒舍得碰。但是以他現(xiàn)在的狀況和能力，除了支持女兒，站在她一邊，還能幫到什么忙？李黑夜見丈夫都同意女兒的做法，知道再勸也沒有用，只好一邊嘆氣一邊同女兒一起收拾行李。

八年前來的時(shí)候有兩皮卡的家當(dāng)，離開時(shí)肖敏敏裝了兩皮箱，全是父母、孩子、自己的衣服，還有父親的輪椅，別的什么都沒帶走。走到房門口，她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一眼這所房子，想想好像還有一件事沒有做，倒回來重寫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然后寫了一張紙條，是留給馬老六的，紙條寫到：簽字吧，我們走了，協(xié)議改天來拿。

把這張紙條連同離婚協(xié)議壓在桌子上，便拖著兩口大皮箱，領(lǐng)著父母離開了這所居住了八年的房子。

肖敏敏找的房子是原來單位的單身宿舍，這些單身結(jié)婚后都搬出去重新有了自己的新房子，空著的宿舍就多了。交上低廉的租金就可以租住，所以肖敏敏很容易就找到了住處，只是面積非常小。

家突然變小了，小豆芽覺著好生奇怪，問肖文軍：“外公，我家的房子和爸爸上哪兒去了？”

肖文軍說：“寶貝，從今以后外公、外婆和你還有媽媽就住在這個(gè)小窩里，這里離你媽媽上班的地方最近，每天可以見媽媽幾次，你不愿意？”

小姑娘一聽有這個(gè)好處，自然是非常高興的。

肖敏敏下班了，她買了菜提著來到宿舍的下面，雖然宿舍很小，但是有父母和小豆芽在，她覺得很踏實(shí)，很溫馨，離開了馬老六，她心情很好，后悔這個(gè)決定做得太遲了。

剛剛抬腳爬上樓梯，一首哀婉的歌曲飄過來，肖敏敏豎著耳朵細(xì)聽，歌詞是這樣唱的：我迷醉于九天宮闕，我彷徨在人間煉獄，誰言綠水因何皺面？誰曉青山緣誰白頭？散絲流離，灼傷墜落的翅膀，清風(fēng)和煦，吹不散眉宇間的憂傷；為你洗滌蒙塵的心，為你撣走蜘蛛撒下的網(wǎng)，把寒徹心骨的日子深鎖，將熾熱封存在記憶的角落；兩鬢積雪綠袖難遮掩，素女平生只為錦瑟五十弦，遺憾是堆砌美麗故事的青瓦，苒苒歲月化作縷縷幽光入西海。

是誰在唱啊？唱得真好，如泣如訴，唱出了一種哀憐纏綿，令人低吟不盡的朦朧意境。肖敏敏被那個(gè)女人的聲音給吸引住了，一邊埋頭爬樓梯，一邊在想這首歌里關(guān)于錦瑟的典故。眼前浮現(xiàn)出這樣一個(gè)場景：在一片翠翠的竹林深處，陽光透過罅隙映照在地上散落的落葉上，落葉上是樹枝斑駁的投影，香爐的煙霧繚繞，影隨風(fēng)動，葉尖如劍卻揮斬不斷薄如輕紗的煙霧，一雙青蔥如玉宛如凝脂的柔荑在撥弄五十根琴弦，看不見素女的面容，凄清哀婉的旋律天驚地驚石驚，鬼神久泣不止，太帝命素女破琴為二十五弦，素女摔琴至地，五十根弦全然斷裂，因?yàn)槎甯傧已堇[不了她想表現(xiàn)的神曲，至此不再撫琴。

‘人若有了這份氣節(jié)，倒也活得簡單干脆’，她一邊低頭思索，不覺頭撞到了一個(gè)人的身上，她抬頭一看，馬老六正叉著腰站在樓梯間笑嘻嘻地看著她，搬出來快一星期了，肖敏敏本想等他冷靜一段時(shí)間后再去找他簽字，現(xiàn)在他來了正好。

“喲！還真給老子來真的？留個(gè)紙條就走人了？把我女兒也拐跑了。別慪氣了，跟我回家。”

“馬老六，你認(rèn)真點(diǎn)行嗎？把字簽了吧，從今以后，我們各走各的路，你既然那么討厭我，分開不是很好嗎？”

“誰說我討厭你？我愛死你了，這么漂亮的老婆，我上哪兒找去？”他把一張嘴湊過來要親她，并且開始動手動腳，肖敏敏一閃躲開他。

“不要像個(gè)無賴，我們彼此留點(diǎn)好印象，不要讓我把八年生活中美好的回憶都抹殺掉，我會盡心盡力撫育小豆芽，我沒有別的奢求，只想清清靜靜的和他們過日子，可不可以成全我？”肖敏敏近乎哀求地說。

“成全你？那誰來成全我？老子把一切都給了你和你家那群包袱，現(xiàn)在老子一無所有，結(jié)果你愚弄了老子，給老子來個(gè)‘鞋底抹油，想溜’，欺負(fù)老實(shí)人啊？”

肖敏敏覺得沒有交談下去的必要了，她太了解馬老六，耍起流氓來更加難纏。她干脆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離婚協(xié)議你如果不簽，那就回家等我法院的傳票，我們法庭上來調(diào)解。”

“你他媽少拿法院來唬我，老子是嚇大的？老子離不離婚，誰也管不了。”馬老六臉紅脖子粗地說。

“肖姐，你沒事吧？需要我?guī)兔幔俊眴挝坏囊粋€(gè)年輕男同事小徐正好上樓梯回家，看到一個(gè)男人粗魯?shù)貨_肖敏敏吼，這個(gè)肖姐平時(shí)在單位是口碑好極了的一個(gè)人，聽口氣像是肖姐的丈夫，可哪有丈夫這樣對老婆的？太不像一個(gè)男人。

肖敏敏尷尬地笑笑：“沒事，沒事，你忙你的。”

“哦，那我走了，如果你有什么麻煩，找我哦，我樂意為你效勞。”小徐特意警告地瞄了一眼臉紅得像豬肝的馬老六。

等小徐走遠(yuǎn)了，肖敏敏敏才說：“我們不要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你回家去吧，理智的思考一下，我們改天再談離婚的事。”

“嫌我丟人現(xiàn)眼？避開我就是好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吧？剛才當(dāng)著老子的面都和男人眉來眼去，背著老子還不知道做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最好永遠(yuǎn)不要說離婚兩個(gè)字，否則，我天天到你單位鬧，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如何的淫蕩。”

“馬老六，不要像罵街的潑婦，你永遠(yuǎn)都學(xué)不會尊重人是不？”

“尊重你嗎？原來老子是挺尊重你的，可是你做了低級趣味的事情還瞞著我，讓老子成冤大頭，要讓老子尊重一個(gè)騷貨，笑話，妓女也比你強(qiáng)。”

“我沒有！你這個(gè)無恥的魔鬼，去死吧！”肖敏敏實(shí)在忍無可忍，情緒失控地喊，她全身用盡力氣朝馬老六撲過去，她想讓他在她眼前立刻消失。可是馬老六像一匹健壯的馬，站在她的上面，他雙手一擋，肖敏敏非但沒有撲到他，反而馬老六的一擋成了推力，她的腳踏空了，失去重心，身子向后一仰，從樓梯上滾下去，啊地一聲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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