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朝出來的老人打招呼:“容奶奶、容爺爺,是我,周海。”
老嫗戴上老花鏡走近周海,仰起刻滿風霜的臉,瞇著眼打量著周海。
“真的是海子,有好一陣沒來了,奶奶以為都看不到你了。”
周海扶著老太太:“瞧您說的,您二老精神著呢!爬起山來,二老腳下呼呼生風,我還不如您和容爺爺。”
容爺爺呵呵呵地笑起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容奶奶看到周海抱著一個孩子,身邊還站著一個女人,嗔怪地說:“孩子都這么大了,奶奶以為你還沒結婚呢,以前咋不帶來給奶奶看?”
周海笑而不答,容爺爺趕緊說:“夜深了,風大,秋涼,快把孩子抱到屋里去,還是你睡過的那間屋子,我們沒有給你動過,你奶奶還時常念叨你。”
肖敏敏跟著周海進到木屋里,立刻聞到一股炭火的味道,炭火的余熱還未散盡,屋內很溫暖。肖敏敏坐在一個藤椅上,這才發現屋里所有的陳設都是用竹子手工編織的,包括墻上的雕刻掛件,沒有經過打蠟和拋光,所以看上去不那么精致,但是還原了竹子的本質,更顯質樸和溫暖,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竹香。
周海把小豆芽抱到床上后對肖敏敏說:“這些都是容爺爺自己手編的,我最喜歡聞它們的清香味道。”
容爺爺說:“呵呵呵,鄉下人就靠這個打發時間,你容奶奶老說我娶的是竹仙姑。”
“死老頭難道不是?你成天對著那些玩意兒從早上摸到晚上,你就不會拉拉我的手?”容奶奶瞪著眼說。
“瞧你,都那么大歲數了,還說這些。”
“這個歲數咋地?你看城里、電視里,那些老頭還親老太太的嘴。”
“喲喲!當著孩子們的面,你也不害臊?”
“有什么害臊的?等一閉眼,入了土,你和那些厲鬼親近去吧。”
“閻王殿里不是有你陪著嗎?好了,快去生一籠炭火來,孩子們冷了。”
肖敏敏聽到兩個蒼蒼白發的老人間的談話,想著他們年輕時候的模樣,壯實的小伙娶了嬌俏的姑娘,嗩吶隊伍走在小路上,喜慶的聲音在田野間回蕩,嬌羞的新娘坐在轎子里一起一伏,窗框上貼上大紅的喜字,在紅燭在映照中,竹椅,竹凳,竹床和新娘的紅襖紅蓋頭一樣,都是紅色的。從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伙和姑娘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的竹椅、竹凳、竹簍,兩輪車載滿這些藤編,到集市換來米和其它生活用品,他們為生活而編織,也編織了生活,直至皺紋布滿臉頰,頭發全白。看得出來,他們一定是一對恩愛幸福的平淡夫妻。
容奶奶看到肖敏敏一直不說話,臉色很白,似有病態,關心地說:“孩子,你是不是不適應這里的環境?我看你臉色很不好。海子,你對你媳婦照顧不夠,我像你們這個年紀,活蹦亂跳的,唱起歌來山外面都聽得見,當年很多人都稱呼我小黃鶯,你容爺爺就是被我這個嗓子勾住的,趕明天,奶奶唱兩首給你聽。”很明顯,容奶奶為她的嗓子自豪。
周海立刻說:“奶奶的歌聲豈止迷倒了容爺爺,連我都被迷住了。跟您和容爺爺在一起,什么煩惱都沒有,所以我帶她來,就是讓她跟奶奶學學,您可得教教她。”
容奶奶拉著肖敏敏手:“這么水靈的媳婦,只怕住不慣奶奶這個簡陋的屋子。”
肖敏敏欲開口,周海立刻搶先說話:“她最喜歡這樣的地方了,否則我怎么會帶她來?而且,我們想在這里住一段時間,可以嗎容奶奶、容爺爺?”
容奶奶激動地說:“我整天對著那死老頭,悶都悶死了,你們年輕人肯在這個荒郊野外陪我們兩個老鬼,我當然高興了。”
肖敏敏不相信地看著周海,她以為最多明天就要趕回去。
“那就這樣說定了,現在來看看我給容爺爺和容奶奶帶來的禮物。”周海打開一個大包,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有給容奶奶買的帽子、花布圍裙、圍巾、花毯、聽歌的電子儀器,給容爺爺買的絨鞋、眼鏡、一套藤編工具。
周海把圍巾給容奶奶圍上。
“呵呵呵……還有禮物,這孩子。”容奶奶和容爺爺笑得合不攏嘴。
容爺爺見容奶奶對那條圍巾愛不釋手,戴上就舍不得取下來,取笑說:
“瞧你樂得嘴都歪了,我猜你今晚會戴著這條圍巾睡覺。孩子們累了,安排他們休息吧,以后說話的機會多。”
“對,對,對,咱們以后有很多時間呢。來吧,孩子們,我給你們加條褥子,今年的天氣冷得太早了,晚上很涼。”周海和肖敏敏進到臥房,是一個地鋪,小豆芽睡得很熟。
“咱三要擠著睡了。”周海說。
肖敏敏的臉即刻紅了起來。容爺爺、容奶奶以為她和周海是夫妻,當然安排他們住一起,不過這木屋也沒多余的房間,只能這樣。
容奶奶抱著一床被褥進來了。
“容奶奶,明天早上我和孩子媽媽要上山去,山上冷,不帶小豆芽去了,您幫忙照看照看。”
“好啊,你們放心去吧。”
容奶奶出去后把門給關上。
周海鉆到被窩里去,緊挨著小豆芽,見肖敏敏還愣在那兒。
“你不睡嗎?被窩里好暖和啊,豆芽公主已經給我們暖好被了。”
肖敏敏無奈地鉆進被窩。
周海定定地望著她:“你在想什么?”
“容奶奶和容爺爺好恩愛,他們沒有孩子?”
“他們也有他們的故事。以前,容爺爺年輕的時候曾經犯過錯,容奶奶等了他二十年,容爺爺出獄后,兩人都已兩鬢斑白,這才知道他們的兒子早在小時候就生病死了,容奶奶一直瞞著他,后來兩老就一直呆在這深山守著這片竹海,再也沒有出去過。”
“你經常來?”
“小時候,爸爸帶我來爬山,我就被這里的神奇吸引了,后來一有機會我就獨自來,每次來都住在容奶奶家。”
“就是我們明天要登的那座山?”
“嗯。”
是什么山?吸引周海一次次來,肖敏敏好奇地想。
“晚安!明天要早起,而且爬上去非常耗精力,那條路是一條很兇險的路。哦,順便說一句,我不會騷擾你的,安心睡,不過身邊躺著一個大美人,一個小美人,不心猿意馬好難啊!”周海一邊打趣地說,一邊把背轉過去。
肖敏敏撲哧一聲笑出來,隔著小豆芽看著他微微弓起的脊梁,想到周海的背影離自己這么近,一陣暖意襲上心來,慢慢地闔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