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狐貍精日日在堯雋的眼皮底下,幾乎讓她沒有機會下手!雅昀宮那幫奴才也沒一個頂用的,連個好計策也想不出來!
無論心中多么咬牙切齒地痛恨,吳芷嬈表面上仍然溫存如水,她陪著堯雋靜靜地坐下來等著,目光觸及桌面的燭臺,見燭火上罩上了漂亮的燈紗罩,映著光亮可看見輕紗上用細筆描摹的圖案,輕渺淡然,下筆看似隨意實則功力非常,沒有幾年的畫工不能完成!
“雋表哥這里什么都是好的。這燭臺居然都罩了紗罩呢!上畫還畫著漂亮的點點梅花,真是別具匠心!”無聊之中,吳芷嬈望著燈罩與堯雋閑聊。
“你若喜歡,就拿到雅昀宮去罷!這是掌侍女官才剛剛罩上去的,我看那畫技筆法似是女子所做,應該是她親自畫上去的。”堯雋聽吳芷嬈說完,見燈罩上果然畫有點點紅梅傲雪的圖像,是女子筆畫,一望便知是她所為。
又是念兒!
吳芷嬈悔恨得差點沒抽自己一個嘴巴,自己居然在堯雋面前夸獎她的畫別具匠心,再轉眼看那紗罩,暈紅的點點花朵在燈光的映襯下嬌艷逼真,越發扎得她眼疼,于是趕緊別過臉去。
半盞茶不到,念兒跟在夏嬤嬤身后走出來,夏嬤嬤大步流星到了吳芷嬈和堯雋的對面跪下來,隨后,念兒也一聲不吭地跪下了。
“夏嬤嬤,你可查驗清楚了?”堯雋問。“掌侍女官念兒可有欺君?”
夏嬤嬤抬頭匆忙看了看堯雋,又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貞妃,磕頭道:“奴婢查驗明白了,這位女官她——”
“夏嬤嬤,君王面前可不能有半句假話呀!”吳芷嬈突然開口打斷夏嬤嬤的話,同時將一根手指搭在了膝蓋上。細長的指甲和蔥白似的玉指慢慢貼著她海青色繡百花的緞錦宮裙輕輕動了動。
“是!奴婢不敢謊報,這位女官她——她確有葵水!”夏嬤嬤俯首于地,恭聲稟道。
“好!下去吧——”堯雋擺手,不再看地上跪著的兩人,站立起來到了貞妃面前,突然打橫將她抱起,大步直奔寢室。
――――――――――――――――――――――
周祗王宮里傳出一件大喜事,雅昀宮的貞妃娘娘有孕了。堯雋非常高興,命內務府接二連三地往雅昀宮送去各種東西預備著,而他也幾乎天天夜晚在貞妃身邊陪著。
大喜之下,王后久沫兒的禁足令也被取消了,再加上年節的氣氛越來越濃,整個王宮里都是一片歡天喜地。
久承君恩,吳芷嬈的身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是堯雋主掌周祗國以來最值得隆重看待的事情,所以,他對貞妃的寵愛也更加無以復加。
好在王后和靈妃也并不是那種愛吃干醋的人,在宮中都事事避讓著貞妃,不與她計較。然而,饒是如此,吳芷嬈想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這日早朝無事,堯雋從前宮軒轅殿趕回雅昀宮的時候,吳芷嬈正在大發脾氣。
衣裳雜物扔了滿地,還有幾個打碎了的花瓶、瓷器,一屋子的宮人大氣不喘地跪在地上不敢出聲勸阻。
見堯雋進來,吳芷嬈揮手讓底下人起來,然后滿臉惱火地對堯雋說:“王上,雅昀宮這些奴才都是笨手笨腳的,早上幫我梳頭的素容梳掉了好多頭發,伺候早膳的雙喜和曉雯竟然不知道要用銀針查驗飲食,快氣死我了!”
堯雋趕緊到了吳芷嬈近旁,手掌撫摸著她的臉龐笑著說:“奴才們犯錯責罰就是了,值當生這么大氣嗎?小心氣大傷身,對腹中胎兒不好!”
“我不管,我不管,王上快把她們都攆出去,給我換一批人來!”吳芷嬈撒著嬌嗔語道。
“這些奴才都是你從羅茈帶來的,若說熟悉貼心自然比新進來的好,你若換了她們我才是不放心了!”堯雋哄著吳芷嬈,知道她不過是撒撒脾氣。
“可是,王上——”吳芷嬈扭著腰,抬起頭,“雅昀宮里真的沒有看著順眼、辦事利落的奴才,以后若是等月份大了,臣妾怕她們伺候不好!”
“那——你想怎么辦?莫不是想讓父王再重新甄選幾個送過來?”堯雋問。
吳芷嬈搖頭,“羅茈那么遠,芷嬈不敢讓姑父姑母擔憂。我是看著王上身邊的近侍女官念兒十分投緣,而且她做事也特別有分寸。上次從正央宮帶過來的那幾個燈罩子,我宮里的人連照著樣子都做不出來。所以,臣妾想讓王上把念兒遣派到雅昀宮來!”
堯雋聽她說是看中了念兒,一時沉默了。微瞇起細眼低頭看著懷中的吳芷嬈一臉的懇請,堯雋心中有一些為難。“念兒是正央宮的近侍女官,內外打理的確做的很好,不過,若是將她派到雅昀宮,只怕不妥!”
吳芷嬈觀察著堯雋,見他果然面現為難之色,似是十分不舍,便生氣地撒開手,使勁跺腳:“臣妾這腹中懷的是雋表哥的骨肉,說不準還是周祗的大王子,王上不看臣妾的面子,也要為腹中胎兒著想啊——難道,王上就舍不得將那念兒送給芷嬈嗎?”說著,她越發覺得委屈,聲音哽咽,淚水漣漣,“若是王上真覺得連咱們的孩子也比不過那念兒重要,芷嬈便不要這孩子也罷!”說著,便攥起拳頭作勢欲捶打自己的小腹。
堯雋慌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溫聲軟語地勸解:“芷嬈說的是什么話,哪里談什么舍得舍不得,不過是她在正央宮做女官一直很好,我怕換了旁人會不適應!”
“那——就這樣好了,念兒還在正央宮領掌侍女官的頭銜,但是在臣妾孕期這段日子就拜托她來雅昀宮幫忙可好?等孩子平安落地了,臣妾再把念兒還給王上!”吳芷嬈見堯雋仍然不肯,不得不暫退一步。
堯雋盯著吳芷嬈的眼睛,見她目光氤氳,猶自還帶著點點淚花,不忍再拒絕,只得點頭應允道:“這樣也好,我今日夜晚就讓阮庭方去通報念兒,三日后讓她來雅昀宮!”
“還要三日啊?”吳芷嬈嘟嘴不滿地說。
“你也不要這么著急。正央宮里外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總要讓她交代清楚才好專心來你這里侍奉啊?”
“那好吧,臣妾就再等三日!”吳芷嬈見堯雋答應了,立刻轉怒為喜,大聲張羅著把御膳房給自己制作的茶點拿上來給堯雋品嘗。
整個下午,堯雋一直呆在雅昀宮里,與吳芷嬈說笑回憶著在羅茈的時光,還有小時候的那些調皮的事情。
“雋表哥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和贏哥哥一起穿便服到郊外的水塘里偷釣人家的魚,結果被那養魚的人當場抓住了,他說什么也不相信你們是王子,非要把你們送到官府去。你和贏哥哥怕被姑父責打,后來還是我哭著喊著求他放了我們呢!”吳芷嬈與堯雋敘說著兒時的舊事,時光過得靜默安然,此刻的吳芷嬈很滿足,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真正幸福的時光。
堯雋寵溺地將一顆蜜餞送到吳芷嬈的嘴里,笑著答道:“怎么不記得?!你當時大哭大叫,從來沒見你那個樣子,把那農人都嚇壞了,以為你被他嚇瘋了呢!后來回到宮里,還是因為此事被父王母后臭罵了一頓,禁足三個月!要不是你老跑到宮里去找我和贏弟,給我們解悶,非把我們悶壞了不可!”
說著這些,堯雋忽然感覺到了歲月的匆匆,那時跟屁蟲似的黏在自己身邊的芷嬈表妹眨眼就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還成了自己的側妃。而他居然趕走了嬰弓成為了周祗王,輕松地完成了父王的夢想,時光荏苒,一晃就是十年了。
嘆息之下,堯雋有些心神恍惚,仿佛日子真的過得太快了,以至于他還來不及思考什么,就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忽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