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材店的掌柜見到來人不過是個年輕姑娘,穿得衣裳料子倒是不錯,想著應該是哪家的大家閨秀。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到這里尋他的晦氣,他冷冷瞥了她一眼,說道:“姑娘說的好聽!現在這些銀票跟廢紙有何兩樣?況且我家里也有老少要養活,接濟了她,誰來接濟我的家人?”
“那若是有一日你的家人為生計所迫不得不求人,就如同她一般,也碰上了像你這么一個脾性的人,你會如何想呢?”慕容融上前去扶起那個婦女,手伸到腰際,接下繡著白蓮的荷包。
那掌柜語塞,臉色微紅有些不自在,微微別過了臉,嘴上卻不肯吃虧,嘟囔著:“雲城那么多的窮苦人,這朝廷的人都不管,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過是辛苦度日罷了!”
慕容融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柜臺上,目光看向他說:“趕緊配幾副退燒藥來。”
掌柜的見到銀子,態度馬上就有所轉變了。他將銀子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開始熟練地抓藥。
趁著他抓藥的時候,慕容融扶著婦人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那婦人心里滿是感激,緊緊抱著懷里的孩子,艱難作勢就要跪下來,被慕容融給攔了下來。
“多謝這位姑娘!”
“舉手之勞而已。”她忽然瞥見婦人手中拿著的一疊銀票,試問道,“大娘,你手中的銀票可否借我看一下?”
“啊?好,好。”婦人忙將手中的銀票遞給了她,微帶著怒氣說道,“我們都被騙了,家里存的那些碎銀子都換了這些沒用的銀票,現在家里一日三餐都每個著落。”
慕容融將銀票拿在手里細細瞧著,發現這些銀票并不是出自一家錢莊,有馬氏錢莊的,有羅氏錢莊,也有云氏錢莊的,五花八門,有些奇怪。
她指著那些銀票問一邊抱著孩子的婦人:“這些從何而來?”
婦人疑惑地看著她,問道:“姑娘不是這里人?”
“嗯,我是前幾日到這里看親戚的,所以不太熟悉這里的一些事情。”
婦人還未說話,倒是正在包藥的掌柜接口道:“還好姑娘不是雲城的人,你不曉得現在咱們多想跑到外城去,這雲城啊,怕是呆不下去了。”
“為何這么說?”她隱隱覺得雲城的事情有蹊蹺,像是幕后有一只手在推波助瀾,似要將雲城逼上絕路一般。只是雲城今日的這番境地,如果是想趁著亂而狠狠賺上一筆,那么他的見識就太淺薄了。
掌柜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姑娘你是外來的可能不知道,從前的雲城是多么的繁華,幾年前突然來了幾個外地人,還開了錢莊,喏,就是這馬氏和羅氏錢莊,也不知是什么來頭。”
“那個錢莊的當家姓馬,叫馬智成,是個極其能說會道的人,特別會籠絡人心。他慫恿我們將金銀都抵押到他的錢莊,而將這些銀票印發給我們。”
慕容融皺眉:“這銀票是不能隨隨便便印發的,少不行,多了也不行,他們印這么多的銀票,朝廷的人不管嗎?”
“朝廷的人哪能管啊!你不知道我們這里當官的,個個都收了他的賄賂,還有好些個小官也把自己的金銀抵在了他的錢莊,后來這人卷著金銀跑了,他們的家財都散光了,無路可走。官小沒辦法,不像那些大官,可以壓榨咱們百姓。有好幾個小官已經忍受不住這等壓力,都死了兩個了!”掌柜說得無可奈何,他將包好的藥材遞給她。
“其實說也奇怪,那個人來得奇怪,走得也奇怪。”
“怎么說?”
“我記得他當初開錢莊的時候,風頭正盛,還娶了一位夫人。說到這位夫人,可是跟云家大有淵源呢!”
慕容融靜靜聽著,掌柜繼續回憶道:“羅沁原本是云家二少爺的未婚妻,后來不知怎的成了馬智成的妻子。而且我聽說啊……”他小心翼翼地朝著門外瞧了瞧,方才壓低聲說,“馬智成逃跑的時候并未帶上她,她一個人無路可去,百姓心有不甘,抓不到馬智成就拿這羅沁出氣。她被逼得幾乎要瘋掉,幸好啊,這云家二公子不介意她的身份,竟然帶她回了府,如今就在云府呢!”
“現在已經是云二公子的小妾啦!嘿,你說,這二公子男女通吃,什么都不忌諱,連寡婦都愿意收著,你說稀奇不?”掌柜笑道。
慕容融覷他一眼,嘴角冷然一笑,道:“當真稀奇啊!”
正說著,突然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來人身著青色寬袍,面含微笑地看著里面的人,嘴角卻是冷峻,道:“有什么稀奇的事情,說與本公子聽聽如何?”掌柜的笑容戛然而止,臉色僵硬,氣壓頓時低了許多。
他的視線淡漠地從掌柜慌張的臉上掃過,最終將目光轉到神色未變的慕容融身上,神色一變,松了許多。依舊是不正經調侃語氣:“慕容姑娘怎么有情致出來這里逛啊?”
“哪比得上二公子的興致好啊,我不過是隨處逛逛而已。”慕容融不去看他微帶怒氣的眼睛,自顧自轉身將藥給婦人,叮囑道:“趕緊回去將藥熬好了。”
“謝謝姑娘!”婦人接了藥,小心諾諾地看了看忽然來到的云二公子,抱著懷中的孩子匆匆離去了。
瞧了一眼迅速離去的身影,云忻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漆黑的雙眸凝視著她道:“商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慕容姑娘的確不一般,心地仁慈菩薩心腸。”
“過獎了!”慕容融神色淡然,面對他的冷嘲熱諷也毫不生氣,她狀似困惑對著掌柜的問道,“你這里是否有什么藥是可以治這毒舌毛病的?”
掌柜從看到云忻進來,一直低著頭裝死,突然聽見慕容融問他,條件反射道:“可以配一副啞藥。”
“好,那就來一副!”她從荷包里取出一錠銀子,鄭重地放在了柜臺上。
云忻瞥了她一眼,下一秒,誰也沒有看清怎么一回事,銀子已經到了他的手心里。
掌柜嚇得目瞪口呆,悄悄兒咽了咽口水,默默退到一邊去了。
“配啞藥太浪費,不如用這銀子去喝杯花酒,意下如何?”他目光如炬,熠熠閃爍。
她愣神片刻,恍然一笑,道:“卻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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