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行使在街上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馬車上的小窗口邊的簾子被一雙手輕輕撩起，依稀可見一張溫婉和順的精致面容。
“夫人，是慕容小姐。”站在馬車外的一個綠衣婢女輕聲說道。
馬車內的夫人黛眉微微一蹙，問道“那個白衣公子是誰？”
“好像是凌家少爺。”婢女往慕容融他們的方向看去，在他們身后又出來兩個人，“另外兩個有些面生。”
“冰蘭，過來。”
名喚冰蘭的婢女附耳過去，而后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慕容融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跟上來的凌子束，沒好氣地說道：“凌公子，不要再跟著我了。”
“我有跟著你嗎？”凌子束“疑惑”道，“我只是剛好走了這條路而已，真的，剛好而已。”
目光觸及后面也莫名其妙走出來的容梓墨和玉寧，他們怎么也出來了。
玉寧歡快地跟在凌子束的身后，拉著他的衣袖問：“凌哥哥，你家里真的有白公子的真跡嗎？我們去你家看看好不好？”
慕容融視線投到容梓墨身上，后者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凌子束不動聲色地拉回自己的衣袖，對著慕容融展顏笑道：“要不慕容姑……公子也一同去？”
默默地拍了拍衣裳的褶皺，閑閑道：“我記得你家那幅白公子的畫還是去年凌老夫人大壽時我送的壽禮吧？在送過去之前已經在我房間掛了好幾年了，聽聞楚老夫人異常喜歡，得到之后便視作珍寶。你，確定能隨便去看？”
凌子束拍拍胸脯，死撐面子道：“當然，我奶奶已經將它送給我了！”
翻翻白眼，內心腹誹：不知道是誰因為偷看那幅畫不小心弄破了一角，結果被某人的奶奶給罰跪在祠堂一天一夜。
凌子束靠得住，母豬都能爬上樹。
玉寧貌似很有興趣似的，纏著凌子束：“他不去就不去，你帶我們去啊！”
凌子束“嘿嘿”一笑，面對玉寧的熱情他似乎有點抵擋不住。只能抽空去拽慕容融，卻被玉寧攔在面前：“要不你去我們家，我們家有很多名人的畫！”
默不作聲的容梓墨則額角青筋一抽，你們家？凌子束一進去估計就被扒皮抽筋了……
慕容融趁機剛要離開，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她面前。
面前的女子不過二十多歲亭亭玉立的年紀，眉目之間似流水般清澈，面容和順，秀外慧中。
“冰蘭？你怎么在這里？”慕容融往四周一看，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一輛馬車，難怪冰蘭會在這里。
冰蘭是楚夫人身邊最貼心的婢女，一直是當半個女兒養著的。楚霆曾經和她說過，楚夫人一直有心要將冰蘭許給楚霆當妾室的。
只是楚霆說過，這輩子只娶慕容融一人，而冰蘭拒絕了很多人家的求親，一來二去，就這么耽誤了。如今二十五了，依舊獨身一人，未曾許配人家。
慕容融或許曾經擔心過冰蘭的存在，可是看楚霆，的確對冰蘭沒什么其他特殊的感情，而冰蘭這個人，乖巧懂事，她也喜歡。
冰蘭欠了欠身，聲音婉轉動聽：“夫人請慕容小姐過去一聚，有要事商談。”
楚夫人這個時候請她過去？
冰蘭攔住要跟過去的凌子束，正色道：“凌公子請留步，夫人并未邀請您同去。況且男女有別，請凌公子自重。”
慕容融尚未走遠，將冰蘭說的話一字不落地進了耳朵。冰蘭這么說，其實是在輾轉告訴她，這楚夫人找她去，看來果然是有“要事”商談啊！
馬車前的簾子被掀開，楚夫人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是融兒啊，趕緊上來吧！”
“是。”待上車之后，慕容融才警覺今日穿的是一身男裝，怕楚夫人在意，解釋道，“出門在外，男裝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
楚夫人雖已年逾四十，可是保養得意，眼角的皺紋也甚少，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左右，看不出已是四十的年紀。
她執過慕容融的手，細細瞧著她的臉，心里有些可惜。雖然是個有才華的姑娘，可是長得卻很一般，不過她兒子喜歡。既然兒子喜歡，她就會試著去接受。
“前幾日，我碰到你的二娘。她同我說了許多話，我覺得也有理，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
慕容融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裝作不知問道：“伯母有什么盡管說。”
“是這樣的，你和霆兒的年紀也不小了，你們的婚事因為慕容老爺的過世已經被拖了這么久。你不知道啊，霆兒的奶奶可一直在叨念著抱孫子了，所以啊……”
說到抱孫子，慕容融的臉頰微紅。
楚夫人見到嬌羞的模樣，更是開心。
“我看過日子了，下個月初一是個好日子，而且從現在開始打算起來也不倉促。而且你放心，我們楚家定不會讓你委屈，一切東西都是挑的最好。一定風風光光地將你迎娶進門！”
日子就這么定了下來，慕容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再說，她遲早也是要出嫁的，既然楚夫人都這么說了，她也只能點頭應允。
“我們霆兒我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對你是真的很用心，而且他跟我說過，此生只娶你一人。剛開始我不贊同，可是他很執著，我也不能強行逼迫他納妾。”楚夫人有些猶豫道，“今日我同你說的話，你聽不進去也無妨，若聽得進去就最好了。”
慕容融似乎已經猜到了她將要說的話，微笑不語，靜待著聽她接下來的話。
“冰蘭這個孩子也是命苦，從小失了父母被我收留。命雖然苦，可是人很乖巧，我一直將她當半個女兒養著。如今年歲也大了，之前也是耽誤了。這年紀大了，婆家不好找，我想啊，還不如……”楚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慕容融，“這決定到底如何，還是要看你的意思。”
眸光微沉，秋意襲人。她苦笑：“這是楚霆的意思嗎？”
“不不不，霆兒他……并不知曉，這……是我的意思。”楚夫人目光切切，若不是真心疼愛冰蘭，她也不用這么低聲下氣地跟一個晚輩卸下面子。
她再問：“那冰蘭知道嗎？”
說到這個，楚夫人輕嘆了一口氣：“這丫頭啊，以為我不知道她的心思，面子上是肯定不會承認的，可是……”她眼中閃過希冀，“這件事只要你點頭，我相信霆兒一定也不會反對的。”
慕容融的心，如同進了冰窖一般，冷得發顫。
若她不同意，就是善妒，若是同意了，她……
想起當初在船上她對容梓墨的一番話，“我就是善妒。”
“我知道你有些為難，不過請你好好想想。冰蘭不求正妻的位子，就做個妾侍伺候著就行了，能常常陪伴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楚夫人也是聰明人，說得好聽，其實就是在強迫著慕容融做決定。
“這事不急，等你們的婚事過了之后再考慮也無妨。”楚夫人打得其實是另一個主意，只要到時候拿出“開枝散葉”這個話頭，就算慕容融不想，也阻擋不了納妾的步伐。
況且，現在楚霆對她這么上心，自然不會松口。男人么，她還是了解的。婚前說得再怎么好聽，相處久了，自然會希望三妻四妾，享齊人之福。
楚霆是她的兒子，她怎會不知道？
馬車上的一番談話之后，慕容融的心思頓時猶如這秋天的愁緒，被塞得滿滿的。滿腹的心思，卻無處可說。
她想起了常伴青燈的娘親，那個可憐的女人，那個視夫為天的女人。丈夫去世之后，也形同枯槁。人雖活著，靈魂早已在父親入葬的那一天一同離開了。
那么她自己呢？難道自己也要走娘親的老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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