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回事！”顏濤雙目充血，從牙縫兒里擠出了幾個字。
接連喪失兩子，他心里的那根弦早已繃到了極致，如今只要再輕輕觸碰那么一下，恐怕他的理智就會全部崩塌了。
被他死死盯著的大夫不由的冷汗涔涔，惶恐地抹了把冷汗，顫顫巍巍道：“回相爺，月姨娘是因為······因為吃了紅花所以才會······”
紅花······只要稍微有點(diǎn)常識的人，對那東西都不會陌生，那可是孕婦的克星！
無緣無故的，她怎么會吃那個東西？
顏濤眸光驟冷，他雖不問后院之事，可不代表他不清楚這其中的污穢，若真是他所想的那樣······
“你們姨娘出事前都吃過什么東西？”
月姨娘的幾個貼身婢女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聽到這話，相互對視了一眼，仔細(xì)回憶了一下，其中一個婢女方謹(jǐn)慎道：
“回老爺?shù)脑挘棠锝瘴缚诓淮蠛茫袢盏匠鍪虑安⑽闯赃^任何東西，對了，除了夫人送來的一碗雪蛤粥！原本姨娘是聞不得那味兒的，但想到那是夫人特意叫人送來的，姨娘說那也是夫人的一番心意，這才硬逼著自己吃了兩口，后來······后來就······”
果然是她！
顏濤死死捏緊了拳頭，眼底一片腥紅陰寒。
“老爺······”
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的月姨娘戚戚然呢喃了一句，傷心欲絕的淚水無聲滑落，本就極美的她此刻更多了幾分凄楚的弱柳扶風(fēng)之姿，好似風(fēng)雨中的一朵梨花，隨時會零落成泥碾作塵，教人憐惜心痛不已。
“老爺，都是賤妾沒用，沒能保住我們的孩子，是賤妾對不起老爺，對不起顏家的列祖列宗！老爺······賤妾懇求老爺讓賤妾削了發(fā)去尼姑庵常伴青燈古佛吧，賤妾愿用余生為我們的孩兒超度，乞求老天垂憐，讓我們來世再續(xù)母子情。”
“也算是給顏家的列祖列宗一個交代，若是用賤妾的余生去向祖宗們贖罪，可以換得祖宗們的原諒，那賤妾也算是瞑目了，否則就是百年之后賤妾也無顏去見列祖列宗啊······求老爺成全！”
半個字不曾提那碗雪蛤粥，不曾提沙梓琴，字字句句都在責(zé)怪自己，話里話外都將罪過攬到了自己身上，卻在無形中向顏濤施了壓，還叫他反感不起來，反而愈發(fā)憐惜了。
這就是這位美人的高明之處了，比起大哭大鬧力求嚴(yán)懲兇手那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這段數(shù)，顯然高了不止一個級別。
顏濤靜靜凝望著她哭紅了的雙眼，那絕望哀傷的凄楚模樣，那滿含愧疚之色的目光，無一不深深刺痛著他的心。
想他顏家三代單傳，到了他這一代卻······若是真就這般斷了顏家的香火，他豈不就成了顏家的大罪人？待到百年之后，他又有何臉面去見顏家的列祖列宗？
沙、梓、琴！
眼底一抹狠厲劃過，緊緊握著月姨娘的手，鄭重道：“月兒，別說渾話，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也是受害者，你放心，我定會為你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兒討回一個公道！”
若他還繼續(xù)縱容那賤人，他就真的再不配為顏家人，不配為人父了！
想到那個還未來得及出世的兒子，他這心里就一陣陣揪痛，只恨不得立即將那賤人碎尸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老爺······”
“別再胡思亂想了，你現(xiàn)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好好靜養(yǎng)，老爺我還等著你早日養(yǎng)好了身體，再給我添個大胖小子呢。”
“我······我還有機(jī)會嗎？”
“當(dāng)然！你且好好休息，我還有些事要辦，等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好。”
顏濤走了，將所有閑雜人等都遣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了兩個貼身大丫鬟和素月，還有“哭暈”了過去的妹妹素蘭。
眾人前腳剛離開，后腳原本臉色慘白虛弱得只剩半條命的素月便一改剛剛梨花帶雨的模樣，冷冷地笑了。
因傷心過度而哭暈了過去的素蘭也從一旁的軟榻上爬了起來，臉上哪里還有半分傷心的痕跡？
“姐姐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瞧把那老家伙給哄的，險些沒挖了自己的心肝出來。”素蘭“咯咯咯”的笑了，嬌艷的小臉上滿是調(diào)侃之色。
“好你個死丫頭，連姐姐都學(xué)會調(diào)侃了！”
素月似嬌似嗔地睨了她一眼，將被子掀開，床前的兩個丫鬟立即會意上前扶了她起來，而那般行動自如的樣子，哪里像是個剛剛小產(chǎn)過的人？
“只希望這次任務(wù)圓滿完成后，主子能把那該死的蠱蟲給弄出去。”素月輕嘆了口氣，眼底滿是無法掩飾的恐懼，就連素蘭也噤了聲，身子微微顫了顫，顯然也陷入了恐懼中。
“還有最后一件任務(wù)了，完成了就好了，咱們就能解脫了。”
“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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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賤人！你給我滾出來！”
大門轟然倒塌，一聲爆吼傳來。
正在悠閑的和女兒喝著茶慶祝素月小產(chǎn)的沙梓琴猛地怔住了，臉上還掛著未來得及收回的笑。
唯一的兒子死了，沙梓琴大受打擊，一夜之間，兩鬢似乎有些灰白了，原本就被巨蟒和鬧鬼之說折磨得暴瘦的身形如今簡直成了一副骨架，初見時那張嬌艷的臉蛋也失去了光澤，沒有了一點(diǎn)肉，雙目凹陷，皺紋也爬了出來，跟五十來歲的老嫗差不多了。
乍一看到她這副模樣，顏濤也不由的愣住了，多年的夫妻情分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磨滅的，一絲絲愧疚自心底萌發(fā)了出來，卻在看到她那還未來得及收斂的笑時，頓時沖天的憤怒憎恨掩蓋了一切。
啪！
大步上前就是一個巴掌，大力沖擊之下，沙梓琴一下子撲倒在地，臉蛋迅速浮腫了起來，一口血沫吐了出來，腦子還在嗡嗡作響。
顯然，那一巴掌的威力可一點(diǎn)也不輕。
顏如玉猛然回過神來，急道：“爹，你這是做什么？”
顏濤看也不看她一眼，欲要吃人的目光死死粘在沙梓琴的身上，上前又給了她力道十足的一腳。
“你這個賤人！我顏濤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娶了你這么個蛇蝎女人！月兒究竟哪兒對不起你了，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又有什么錯？你竟然用那種手段去害他們！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爹！您有話好好說啊，娘究竟做錯什么了？月姨娘的孩子跟娘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咳咳￣”腹部被踹了一腳，喉頭又是一陣甜腥涌出，沙梓琴無力地趴在地上，定定地看著顏濤，“你的意思是我害她小產(chǎn)了？”
“不是你還有誰？除了你，還有誰能如此下作如此狠毒？”顏濤咬牙切齒道：“本相今生做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娶了你這個賤人！”
聞言，沙梓琴心中劇痛，面帶凄楚蒼涼道：“呵呵，她的孩子是你的骨肉，難道我的兒子就不是了嗎？我的兒子死了，你卻連一個像樣的葬禮都不肯給他，要論狠心，誰能比的過你？！”
此話一出，更讓顏濤堅信了她是因為嫉妒怨恨而下了毒手，當(dāng)即又是一腳踹在了她的身上。
“果然是你！做錯了事還死不悔改，還妄圖為自己的狠毒尋找借口？”顏濤陰冷地扯了扯嘴角，滿眼盡是鄙夷憎恨。
“今日之事你能掰出一個理由來，那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呢？婉兒和那即將出世的孩子是怎么死的，想必你心里最清楚吧？我倒是想聽聽，你還能扯出什么樣的借口來掩飾你的罪惡！”
沙梓琴一驚，被塵封的記憶瞬間打開了一個缺口，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知道嗎？沒關(guān)系，到了地底下，婉兒會親自幫你回憶起的！”眼底的殺意，那般陰寒蝕骨，完全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是自己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伴侶。
其實，有關(guān)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他早在“鬧鬼”過后不久就查清楚了，只是看在她陪了自己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他還是于心不忍，一直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報仇。
卻沒想到，就因為他的一時心軟，竟又害死了自己的一個兒子！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要讓這毒婦付出代價！
“來人！將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爹！”
“閉嘴！再敢多說一句，你也陪她一起吧！”
顏如玉驚呆了，泯唇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不！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沒做過，我沒有！”沙梓琴瘋了似的大力扭打掙扎著，拼命哭喊大叫冤枉。
可惜，顏濤早已認(rèn)定了是她，任她再如何喊冤，也無法撼動他的決心。
“堵上嘴，拖下去！”
“是，老爺。”
“唔······唔······”
兩個粗使婆子一左一右將她架著拖了出去，嘴里塞著也不知是從哪兒摸出來的一塊臟兮兮的布。
沙梓琴仍舊不死心的掙扎著，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女兒，可誰知她卻在接觸到自己的目光時毫不留情地移開了視線，只當(dāng)未曾看到。
心，驟然如同墜入了冰窖般，森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