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威華不是傻子。
他現在一切不能控制的感情都表明,他愛著宮玖!
或許他之前對于宮瑤是喜愛的,但那緊緊是喜愛,夸大不成愛。
男人,對于溫柔甜美乖巧又偶爾懂得撒嬌發小脾氣的女人都是喜愛的,那是天性。卻不是本性。
很奇怪,當初他擁有宮玖的時候不曾那么珍惜,而到了現在,失去的恐懼讓他明白,對于宮玖,他是多么在意!
一旦確立了自己的感情,楊威華腦海里不由自主就跳出了更多的以前被他所忽略的東西。
腦海里的想法只是一瞬,他現在恐懼的要死,將宮玖抱了起來,邁開修長的腿立馬往大馬路上跑。
顛簸中,宮玖像是回光返照般,慢慢能睜開眼睛了。
當那俊美如雕塑的臉龐出現在視線里時,當她不小心看到那雙俊逸的眼睛里無盡的自責和恐懼時,宮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明白為什么楊威華這么擔憂自己,甚至還夾雜著恐懼?怕她死了嗎?但是如果她死了,不是就不用煩擾他和宮瑤了嗎?
想不明白就不想。
什么都不想的宮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臉龐,幾近貪婪地窩在那溫暖的懷抱里,那一刻宮玖感覺自己好幸福。
宮玖忽然笑了起來。
楊威華感覺到懷里的異動,猛地低頭一看,正好對上宮玖笑意盎然的美麗眸子。
他冷到冰點的心,忽然奇跡般的回暖了。
腳下加快了步伐,趕到大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
他自己是有開車的,不過現在他抱著宮玖,根本開不了車。何況,他現在一點也舍不得放開宮玖。
外面爆裂的閃電炸響在S市上空,一道道刺目的電光仿佛要將漆黑的天空劃得粉碎。出租車狂奔在接連不斷的閃電和傾盆大雨里。車里兩人錯不開目光。
宮玖回光返照的勁一過,眼皮越來越沉重,呼吸越來越燙。她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她將那人的面容印進了腦海深處,然后決絕地將視線隔絕。
一切都結束了。
生命,愛情,親情。
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將近,宮玖心中的不甘卻強烈了起來,她喃喃不休地開口了。
“楊春柳那個婊子,她趕走了我媽,破壞了我的家庭……”
“宮瑤害了我。她贏了。是我蠢,奢望不該奢望的東西……”
“父親誤會我,不疼我了……”
“我想媽媽,不知她現在好嗎,好想她……”
“好孤獨,你也不理我……”
宮玖沒什么力氣的低語一遍遍鉆進楊威華的心臟里,將他的心揪緊,揪緊,再揪緊。血淋淋地疼。
他從來不知道,他那時候的厭煩和背叛,幾乎給宮玖造成了毀滅性打擊。在宮玖母親離去,父親誤解的情況下,他還自私地只想著他自己,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宮玖的感受!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雖然那時候他并不知道宮家的情況,他不知道宮伯父是怎樣對宮玖的,不知道宮玖到底過得什么日子,更不知道原來宮瑤告訴自己的一切都只是片面之詞。這才有他后來的愚蠢舉動。
但這都不是借口,也不能寬恕他的內心。
是他背叛了宮玖的信任和依賴,是他狼心狗肺地任憑自己找樂子卻不顧宮玖,是他在宮玖孤獨絕望獨自舔傷的時候還忙著自己無關緊要的事情而不能陪著她,更是他每每依宮瑤的要求帶宮瑤出去玩而一遍遍傷害著一雙渴望而羨慕的眼睛!
他這才想起來,他一直以來只是單方面聽了宮瑤和楊春柳的話,卻從來沒有聽過宮玖的辯解和委屈。
“為什么不告訴我?”
楊威華的嗓子低啞的厲害,他像捧著稀世寶貝般,輕柔的摩挲著宮玖細嫩的臉頰,眼神痛苦而溫柔。
“有什么用?不信我……”
宮玖完全是憑著一絲清醒的意識在回答楊威華的話。等她醒來,她不會知道這一切。但就是這樣,這些話才更加真實。
楊威華低低地笑了。胸腔震蕩在宮玖耳邊,她聽到了里面的悲傷。
她沉在無盡的黑暗里,漫空空地想。
楊威華你怎么了?是不是后悔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離開了我,我已經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怎么辦?
我不會再相信你,不會再期待父親的愛,我只愛我自己。我不能那么傻了。如果當初不是有太多幼稚的期冀,我就不會脆弱至斯。
沒有任何牽掛和念想的我,才會更加強大吧?
這樣,就沒人可以再欺負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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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房里,氣氛壓抑到極點。
楊威華坐在病床前,一臉憔悴地看著宮玖沉睡的面容,不舍得移開自己的眼睛。
宮昊天坐在一張椅子上,神色變幻莫測。
楊春柳挨著宮昊天端莊地坐著,不言不語,也沒了平時的裝模作樣。她不蠢,相反她挺聰明。這個時候,她不能有任何挑撥或尖酸的語言。只有保持沉默,才能免于踏進雷區。
唯一站著的就是宮瑤。
當父親接到楊威華電話說宮玖出事時,她就知道李湘她們成功了,她掩飾住心中的喜悅和快意,恰到好處地表現出自己對于姐姐出事的焦慮和關切。
比如現在,宮瑤正臉色蒼白而焦急,雙手緊握在一起不安的攥著,眼神時不時瞟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宮玖。
看到宮玖將眼鏡摘下整個露出來的面容,即使以前見過宮玖樣子的宮瑤還是忍不住瞳孔一縮。再瞧到楊威華守在一旁深情無限的樣子,即使宮玖已經形同死人無異,宮瑤還是感覺無比的刺眼!
自從自己來到病房到現在,楊威華一點關注都沒有落到過她的身上,這對于宮瑤來說簡直難以忍受。
她時不時關注一下宮玖死了沒有,一邊忍耐著暴躁的情緒。
楊威華是宮瑤的執念,這一點楊春柳了解的清清楚楚。
當年她愛上宮昊天的時候,宮昊天已經結婚了。但是她楊春柳是楊家寵著長大的女兒,要什么有什么,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她用了手段懷了宮昊天的孩子,雖然宮昊天不敢相信,但是那張親子鑒定結果可不是騙人的。于是宮昊天只好認下了,但是他不會跟他深愛的李氏離婚,于是那些年楊春柳只能作為外室過著見不得人的生活。這對于高傲如她來說,簡直是一段恥辱!
宮瑤和宮玖同歲,只不過宮玖比宮瑤大幾個月。兩個人從小上同一所學校,同級不同班。宮玖不知道宮瑤的存在,但宮瑤卻一直注意著宮玖。
宮玖生活地完全和公主一樣,但是宮瑤知道自己也是宮昊天的女兒卻不能和宮玖一樣光明正大生活在宮家大宅,因此她從小就嫉恨宮玖。
宮瑤比宮玖認識楊威華更早。
那時候奔跑的宮瑤鞋帶不知什么時候開了,不小心被絆倒了。膝蓋磕得生疼,她眼里忍不住蓄滿了淚水,坐在那里就想哭。然而,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少年,他盯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咧嘴笑了笑。
宮瑤又窘迫又尷尬間,那少年卻蹲下身子,細心地幫她系好了鞋帶。少年站起來,伸出一雙潔白修長的手,笑道:“起來?”
午后的陽光覆蓋在少年細致的眉眼上,那晶亮的眸子映進了她的小小的心。她仰著小小的腦袋,記住了少年對她的好。
后來知道這少年叫楊威華,是S市軍事家族的幺孫,比她高好幾個年級。她每天都忍不住偷偷跟著他,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然而,宮玖卻不知廉恥地搶了她最喜歡最愛慕的人!
所以宮瑤更加痛恨宮玖,她發誓要讓宮玖也嘗嘗被人搶走最愛的人的滋味。
女兒和她成功了!
宮玖的母親李氏會得到那樣的結果,也是她咎由自取。而她忍受宮玖這個污點這些年,不過是不想要宮昊天懷疑什么罷了,她的女兒很爭氣,現在除去宮玖,當真好的不能再好!呵呵。
楊春柳不由勾唇,她和女兒都是贏家。沒有人可以指責她們,她們只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幸福,這難道有錯嗎?
沒有!
不是有句話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宮昊天不知道這么短的時間內,兩個最親近的人的心思變換。他望著床上像破舊的布娃娃一樣的大女兒,心里不是不難受的。
只是這么一會的功夫,女兒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宮昊天眉間戾氣一閃而過。他宮昊天的女兒,只有自己能打能罵,別人竟然敢動自己的女兒,這不是挑釁不是打自己的臉是什么?
腦海里一一閃過一張張商敵的臉,宮昊天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看到人了嗎?”
楊威華好久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宮昊天是在問他話。他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地不像是他自己:“恩。只要他在S市,我就能找出來!”
宮昊天點了點頭,“一定要將背后的人給揪出來!敢動我宮昊天的女兒,真是活膩了!”
在S市,除了軍門楊家,就是宮家勢大。宮昊天叫了醫生來,醫生又給宮玖檢查了一遍,如實道:“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肚子部位嚴重受創,以后懷孕的可能性比較小。身體內部有些地方大出血,再加上受了嚴重刺激,所以一直昏迷不醒,需要長期住院治療。不過能不能醒過來,還是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醫生的話無異于晴天霹靂。
如果她不能醒過來,豈不是要成為植物人?楊威華沉痛地望著宮玖蒼白的臉,車里那一幕還記憶猶新。無論是宮家還是他,都給了宮玖難以愈合的傷痛,玖玖她,還愿意醒過來嗎?
醒不過來會成為植物人,醒過來卻可能失去做母親的權利,無論哪一樣,也將給宮玖造成無比沉痛的打擊。
宮昊天怒中一巴掌拍在了椅子上。
他雖然對這大女兒不假辭色,更多的卻是對她母親的怨念。這個心結一直卡在心里,于是孩子就成了他遷怒的對象。宮昊天反思,這也是造成女兒叛逆的原因之一吧?
他沒有兒子,將來的遺產還不都是給兩個女兒?這些年他對宮瑤比宮玖上心,說起來除了遷怒外,還是因為手心手背都是肉,楊春柳頂著見不得人的身份在外九年,從來沒有怨過自己,何況楊春柳還是楊家的大家小姐,這是多么深沉的愛才讓她這么忍辱負重?而宮瑤頂著私生子的名號在外流蕩多年,他虧欠了這對母女。
但是他似乎忽略了一點,他也虧欠了宮玖啊。
楊春柳在旁邊冷眼旁觀宮昊天的怒氣,心里卻想,宮昊天的心里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所以自己大女兒這樣了,他想的更多的卻是自己的顏面和權威問題。宮瑤如果知道這個結果,真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了。
然而這一切,宮玖都不會再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