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看著天邊升起的太陽,并不很刺眼的光。所以,可以無所顧忌的直視。
已經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站得腳都有些酸痛。但還是不想挪動地方,只是把背靠在身后的墻上。手指間仍夾著一支煙,滿缸的煙蒂……已經是這包煙的最后一支了。
記得……第一次在他面前吸煙的時候。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沒說什么。同樣的,他也拿起一支煙點燃,就站在一旁吸著。那一天,十九層的高度,是在萱居住的那棟樓的樓頂,萱最喜歡去的地方。那一天,是在夕陽下,他的臉映在夕陽的余暉里,泛著淡淡的金色。那一天,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又一次出現了那一種近于魅惑的顏色……
又一陣火車的轟鳴聲,終于把萱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再看向天邊的時候,發覺太陽已經不在那里。抬起頭來找到它的時候,它的光已變得無法直視。
天,真的亮了!
有東西在扯動褲腳的感覺。低下頭去……是乖乖。已經到了狗狗吃早飯的時間了。“餓了?”俯身摸摸乖乖的頭,“吃蛋蛋不?姐姐去給你煮。”
一聽到“蛋蛋”兩個字乖乖就拼命地搖起了尾巴。
輕拍了兩下它的頭,萱向著廚房走去。正巧這時候臥室的門開了,紀從里面走了出來,睡眼朦朧的:“還沒睡!”一邊向衛生間走著,紀一邊說著。
“乖乖餓了,我給它煮雞蛋。”
“你睡吧,我煮。”
“你喂它不吃不是嘛!”乖乖調皮得很,吃飯也挺挑食的還挑人,一向都是這樣。除了萱,別人喂它它都要聞好半天才肯嘗一口,很多時候則是掉頭就跑。嗯,也許他是一個例外。還記得乖乖在他身邊的樣子……又站在廚房的陽臺邊看著窗外,又想起他來了。還記得乖乖在他身邊撒嬌的樣子,一會兒不哄它都要鬧。狗狗也是很通人性的,誰是不是真的喜歡它,它都知道。
“喂,鍋都燒干了。”紀突然從衛生間跑出來關了火。“干嗎呢你!”略帶著一點兒責怪的語氣,紀說著,聲音并不大。
“忘了。”連忙用手背抹抹眼睛,深怕被紀發現眼睛的異樣。
“累了就去睡吧,狗我喂。不吃我給它塞進去。”
“沒事,我喂。”低著頭走過去,走到爐灶旁。雖然一直都很小心,但還是被紀發現了萱的異常。
“怎么了?”紀的聲音有些低沉,更加地小心翼翼。
“沒事。”淡淡的回答。還是沒有去看紀。其實,很不愿意去看紀的眼睛。看著它們的時候,那樣的感覺和想著他時的感覺很相似,又很不一樣。但是,結果是一樣的。一樣的,錐心刺骨。
“告訴我不行嗎?”紀一把拉住萱,就站在萱的身后對萱說著。仍是那樣低沉的聲音,聲音里,仍舊滿是謹慎和小心。
“真的沒事。就是有些困了,沒事的,我喂完狗睡覺去就好了。”其實心里也很清楚怎樣都不能對紀隱瞞過去,但還是不愿意多說什么。該說的,那天晚上不都已經說得很清楚?
“真的不想告訴我?”
沒再做聲。低頭剝著蛋殼,乖乖在腳下繞著圈的叫。
“那算了,你喂完狗趕快休息。心臟不好,自己一點兒都不注意!”紀說著走進起居室,留下萱默默地在廚房喂著又跳又鬧的乖乖。
知道紀一定感覺到了什么。兩人在一起這么多年了,很多事不用說就能夠彼此感應到。紀不會不清楚萱心里藏著事,甚至萱在想著什么紀也可以或多或少地猜測出來。但是,萱不肯說明,紀也沒有追問下去,更不會把猜測的結果說出來……這,也許……也是一種默契吧!
那天晚上,兩人又一次口角之后,萱借機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而且,很明白地對紀說明了一切。兩人之間的裂痕,又豈止是表面看得見的那些?那個秘密,其實,才是最不可彌合的裂縫。但是……盡管萱直接對紀說明了自己無法接受那樣的事,很直接地對紀說明了無法做到忘記那件事、沒有辦法從心里原諒紀曾經的行為,但是,在萱提出分手的建議時,紀一再的反對,很堅決地說著“不”。
兩人談話的時候,萱說著那些事的時候,眼淚無法抑止住。也一樣看到了紀的淚。雖然不像萱一樣的失聲痛哭,但是,無聲的眼淚卻擁有著擊碎萱所有信念的力量。
沒有辦法堅持下去,做不到硬下心腸!
盡管心里很清楚和紀之間再回不到從前了,盡管很明白心已經不在這里,但是……從相戀至今,十八年的朝夕相伴,又怎么可能說割舍就割舍得掉!
“要不吃點兒什么再去睡吧,空著肚子會睡不好。”紀換好衣服走出來,很是體貼地詢問。
“我不餓。這就去睡了。”仍是淡淡地回答著,洗了手,走進臥室去。開門的瞬間耳邊忽然出現的聲響。停下,側耳細聽,“你聽到了嗎?”
“什么?”紀很認真的聽著,但是,“沒什么特別的,和平時一樣。”
那聲音只是出現了一個瞬間而已,再細聽的時候,真的已經聽不到。
關上門,躺在床上。
從那個談話的晚上開始,紀對萱的態度大大改善。很久以來都自顧自看小說看電影的紀開始在萱說話的時候專注地聽著,再不會對萱大吼大叫,在萱心情不太好的時候紀還會用各種方法逗萱開心……很多很多。這樣的情形,就好像又回到了若干年以前。若干年以前,那個兩心無間、一切改變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如果能夠保持住,誰又真的會希望改變!其實一直都希望一切是好的,希望所有關心的、被關心的人都好,但是……事難兩全!雖然希望著不傷害任何人,但是……現在的結果,是傷害了兩個。都是一樣的傷害,很深、很深!紀和他,萱從不希望傷害任何一個。
“現在父母那邊也不再管要不要孩子的事了,一切都差不多解決了。你卻想分手了!我知道那件事你放不下,但是……萱,真的要分開嗎?”
“我已經愛了你二十三年也沒要求你回報什么,再等你七年,對我來說也算不了什么。萱,等待是我的權力,你別再干預。”
……
閉上眼睛,心里仍縈繞不去的聲音。兩個人的聲音交替著出現,混亂!
頭,開始疼了。
“愛,或不愛——對我來講,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喃喃地說著,淚水,終又不受控制的滾落。
耳邊,又一次出現了那聲音。似琴音,有些像箏,卻更加地蒼勁有力。側耳細聽著,深怕那聲音如之前一樣地消失掉。
似是感受到萱的希望一樣,那聲音越發地清晰起來。
是的,是琴音,很古老的琴音,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樂曲。凄愴、蒼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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