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次的重復,意思相同的兩句話。
耳邊,魂殤的聲音低沉而又干澀,就好像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也存在著獵獵燃燒的火,正將他燒灼著一樣。
幾乎已經完全地失去了再看他一眼的勇氣。并非是由于魂殤本身產生了任何一種恐怖,而是,現在,這顆心,很懷疑能否承受得了他身上帶著的、他說話時并非有意流露出的那一種沉重,以及,那樣的一種經歷了無盡的歲月仍舊深入骨髓的痛。
魂殤是堅定而且堅毅的。他的那顆心經歷過更久的滌煉,已經可以承擔太多、太多的東西。但是,即使是他那樣的一顆心,在這一個時刻……那些無力也無法掩蓋得住的!
竭力地不去想那么許多,耳邊、心中卻還是時不時地出現那一個名字——萱兒。
“萱”,同一個字,完全地相同,即使只是用說的,萱也清楚地知道。魂殤還說,她們的倔強也是如此的相同……無法得知那個萱兒的樣貌,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象。又何必去想那些個表象的東西?名字里面相同的那一個字,在這個時候,就已經足夠。
那一個晚上究竟發生過什么?他的昏迷,又錯過了什么?為什么那個萱兒會讓自己燃燒在火中,那一刻,他看著的時候……
無法想象那時候的他會有怎么樣的感覺,更不敢想像在那個時刻,他的那顆心曾經經歷過什么!
“那時候的她,還活著?!绷季?,魂殤低沉而又干澀的聲音在繼續?!八闹苌矶家呀浫紵饋?,而他,那一刻竟只能愣愣地看著。窗外門外的呼喊聲都充耳不聞,那時刻,那些個房間以外的東西都不存在一樣。他的眼中,只有在火中燃燒著的她;他的耳朵,也只聽得見她最后的聲音……火中的她竟仍在笑著,時斷時續的笑聲,有過間斷卻終究沒有停止。他就看著火中一點點改變模樣的她,聽著她愈漸微弱卻終究沒有止住的笑聲,沒有任何的動作,連發出聲音的能力,在那一刻都已經失去。他只能看著、看著……看著她的身體在火中一點點地倒下去;仍舊只是聽著、聽著……聽到她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話?!?/p>
敘述又一次戛然而止。
最后的一刻,她,說了什么?
有些期待答案,卻仍感覺自己想要盡快的躲開。完全地憑借著下意識的感覺?或許,也是一種潛能?一種預先躲開危機或危險的潛能。
但魂殤是終究不會讓萱離開的。魂殤說過,萱,必要聽到這個故事的全部和結局。
“那一刻,她只是在說,用很輕很微弱的聲音在說:情殤,我來了。”
魂殤的聲音即使再干澀再沉重都始終是無波無瀾的,就好像他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但是,正是這樣近的距離產生的結果,正是這里只有魂殤和萱兩人的緣故,所以,才會看得見、聽得到那些平靜下面的東西。就好像,深海的激流。
千百年的隱忍,那顆心所承受的壓力,又怎樣估算?
不知,也不想知道。那樣長久的隱忍……萱試想著,自己的心一定會在那樣的隱忍中碎裂。
所以,終于再次鼓起勇氣去看著他,想要對魂殤說一些什么話。
但是!
無聲的火不知從何時而起,現在,就好像魂殤剛剛描述過的那樣將魂殤的身體包裹于其中。股股的黑煙,即使這么近的距離也再難看清魂殤的樣子。只是,仍能夠聽得見魂殤的聲音——那一聲聲低沉的,卻又是幾近瘋狂的笑。
嘗試著那一時刻的感覺?這樣的自我折磨!卻是默默無聲的,也是在經歷過千百年之后仍在進行著的。
“魂殤!”張口,有些艱難地喚出魂殤的名字。
萱的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和那個女人的名字里有著相同的一個字,即使魂殤說她們的個性很相像,但是,萱不是曾經的萱兒。必定不是。因為,即使在現在看到魂殤的這副樣子的時候萱的心里除了正常范疇的一些感覺之外再無其它,即使在聽到魂殤一次次地說到情殤的名字的時候、講述著那些事的時候,萱心里的感覺……也只有對于那個故事的那些個正常的感覺,再無其它。
只是,擔憂著,關心著……即使魂殤做過什么,即使萱曾對魂殤說過那么多表示漠不關心的話,但是,關心和擔憂,總是有的。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或許,萱的心里,早就已經把魂殤當作了一個朋友。
但即使怎樣擔憂和關心著都無法接近過去,只有徒勞地喚著魂殤的名字,根本沒有辦法將魂殤從那樣的痛苦和自我折磨中喚醒。
“她再也沒有聲息。那時候的我,就好像一個廢物一樣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著,聽著……連思想都變得遲鈍和麻木,就好像,一副根本沒有靈魂的軀殼……”
火中的魂殤的聲音,在濃重的黑煙中再也看不見魂殤的臉。這樣的一個時刻,魂殤,在做著那時的她完全相同的一件事——自我毀滅!為的,又是什么?
“她的決然,她走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留戀,她刺穿我胸膛的那一劍……她當時看著我的眼睛……”獵獵燃燒的火中,魂殤的聲音,低沉、干澀、嘶啞!“我就那么看著她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燒黑的尸體,就那么看著!哈哈哈……”
突然爆發的狂笑在這一時刻壓制住火焰燃燒的聲音,有些刺耳,甚至連心臟也被它的尖銳所刺痛。
“從始至終,她的心里,只有情殤?;隁?,對她來說,又算是什么?一個曾經的過客?她失去記憶的時候暫時依靠的一個人?她對魂殤從沒有感情,那么的決絕,走的時候沒有一絲的留戀。她甚至是憎恨魂殤的,那一劍,能代表的,太多!”
“情殤的身影的出現!”
“在那之前,魂殤和她一樣不知道情殤的去向。情殤長久的毫無音訊,再一次見到情殤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以往的俊逸都已不再,渾身的浮腫……好一個丑陋的鬼!”
火中,黑煙之中,魂殤的聲音透射而出。
繼續的敘述,在那一陣狂笑之后又恢復的平靜。
那一潭,平靜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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