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說:魂殤,你也已經死了,只是你還不知道而已。那時候,他說,我們三個都已經死去,這很公平,很合情理。他讓我回過頭去,讓我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尸體。讓我看到胸口已經變得有些干涸的血跡,以及旁邊那柄曾經刺穿我胸膛的劍。情殤讓我看見,直到死的那一刻,我的眼睛仍在睜著,不相信一般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但是,那雙眼睛,再也沒能力看見。”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魂殤的語氣里面已經再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他是異常平靜的,平靜得就好像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那樣的一種平靜,萱根本無法理解。或許,對于萱來講,魂殤本來就應該是一個難解的謎一樣的存在!
“他讓我知道看到萱兒死亡過程的只是我的魂體,讓我明白那時候我所有的感覺都已經不屬于人世……他每每說出一句話的時候都有越發瘋狂的笑聲伴隨其右。他的笑,一次又一次地讓我覺得萱兒為他做出的一切的不值得,也一次又一次地讓我覺得自己曾經的愚蠢和可笑——沒有能力阻止,沒有能力改變……卻一味地努力著,一廂情愿地努力著,那么地自以為是。而最后的,又是什么?所有的無可避免。或許,沒有過那樣的努力倒不會發生最后的事。也許一切都是我的努力所造成的結果,如果當初就讓一切順其自然……”
但還是從他的平淡之中感應到了什么。“你會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叫萱兒的女子跳下崖去?”
沉默,繼而,搖頭。
“你必定不會。所以,那就是你和她之間的緣,是你們三人之間必然會發生的事。你的努力并不是你說那種一廂情愿,那是很自然的事情。至于最后的,結局!也許就是注定,是必然。但是,你的努力卻并非毫無意義。”突來的篤定。說話的時候,有一些連自己都無法確信。但還是說出來了。在對著魂殤說出的同時,是否也在告訴給自己?
“那么,你告訴我,又有什么意義?”不留余地的回問。有一些逼迫的意思,卻仍舊是最平淡的語氣。
語塞。看著魂殤,很久,再無言語。
是啊,又是什么?所謂的,意義。
或許,根本不需要什么“意義”。
或許,只要執著地愛過,就已足夠。或者,只要付出過最真誠的心,便已足以。
“是么?”萱沒有回答,但魂殤還是這么輕而易舉地就看穿了萱的心。“只要這些,就不必計較任何的得失?就可以不去管最后的那個必然的結局?”魂殤問著。那一雙比墨還要黑還要濃的眼睛,仍舊一刻不錯地看著萱,直盯進萱眼睛的最深處去。
依舊地,沉默,回看著魂殤的眼睛。
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但是,說不清,不明白。也不希望立刻得到答案,更不希望在這一刻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弄清。
“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別人的解釋,你什么都明白,只是一直以來,你都缺乏真正面對的勇氣。”靜默中看了萱很久,魂殤的繼續。
這,就是你必要我知道你故事的結局的原因?
心里問著,沒有開口,看著魂殤。在這個時候,看著魂殤的感覺,多了許多,都是很可能會令人欣喜的東西。
“那么,我們,繼續?”
那雙比墨還要濃還要黑的眼睛終于不再凝視進萱眼睛的深處去,魂殤的堅毅,還是不需要確定的答案,自顧自的繼續。只是,繼續的時候,那有些過分蒼白的臉上,唇角上揚的弧度,更劇。
“那些事,都已經是過去了太久、太久的事。即使如今回憶起來心里有再多的感覺,也都比當時淡了很多。也許,當時留下的傷痛是歷經多久都難以磨滅的吧!所以,才會歷經了這許多的歲月仍舊記得,沒有忘記。但是,過去了,終歸是已經過去。心里感覺的淡化,是必然的事實,那些個傷痛,就算還在、還那么濃烈甚至比當時還要深刻,都已經藏匿,隱藏在心的更深處去。即使再怎么地回想,一次次地拾起從前的記憶……塵封了太久的東西,都已經落滿了塵埃,當初的那些……終是不復!”
那一雙眼睛又一次地看向視線所及的最遠處,那似是而非的天邊去。就好像那里有著什么吸引人的東西一樣,魂殤和萱的目光,都不止一次地徘徊在那個地方,遲遲不愿返回。
“那時候的情殤告訴我他并沒有進入地獄,而是徘徊在三界之外,跟著師父冥修。他還告訴我,他本是可以吞噬我的靈魂的,但卻因有著師父的命令,必須將我帶回師門去。我當時就有一再地問他萱兒的去向,他只是一再地瘋笑的,就像現在一樣的不肯給我一個答案。他一再嗤笑我對萱兒的感情,一再地否定萱兒對他的那顆心……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對情殤的感覺就已經從曾經的嫉妒羨慕變成了如今這樣的一種恨。恨!從那個時候開始,直至今天沒有消磨,只是隨著歲月的積累愈發地深。情殤,他,根本不配擁有萱兒對他的愛!”
或許從沒有對誰說過這么多的心事吧。即使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即使那些都已經經歷了太久太久……但終歸是心底的秘密吧?不管經歷了多久,那,都是不愿輕易告人的事。
但是,這一次,在這由冰由雪組成的“世界”里,在這個被濃縮了的畫卷里,就在這似是幻化而出的天池旁,看著遠處透藍澄澈的天際,魂殤在述說。
“情殤怎么都不肯說出萱兒的去向,不論是當初我的能力高于他很多的時候,還是現在!即使就在不久前那場打斗中他也不肯對我吐露出來……不過,”那張太過蒼白的臉上再沒有了那種上揚的弧度,眉頭微微地蹙起,那一雙比墨還要濃還要黑的眼睛,又一次地平添進更多的東西。“那一刻,我又見到了她——見到了我的萱兒!見到她凝聚的眉,見到她唇間似是而非的笑……或許,等待了這千百年,我所等待的,只是幻化出的她。也只有幻化出的她,才會如此!”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