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若馨同墨離分開后回到鎮國公府上,已經有些日子了。
這治療痘疫的方子已然舉國皆知,城中各處皆飄著濃郁的藥香,病愈的人日益增多。朝廷更是讓每位健康的人皆接種了牛痘,以防天花痘毒死而復燃。
鎮國公府,箜翠苑內。
大夫人抱著圓頭虎腦的水若晨在曬著春日里久違了的太陽,水若馨再一旁并著月娘一起為水若晨縫制新衣。
“呵呵呵……”大夫人看著手舞足蹈的水若晨,一臉欣喜道:“想不到才月余的功夫,這晨兒就又長胖、長長了不少,連新衣也得加緊的給趕做出來?!?/p>
“這還不是全靠娘親細心照料。”水若馨笑道:“晨兒是長了不少,可娘親卻瘦了,在這么下去,女兒可不依哦?!?/p>
“你這個小妮子,”大夫人親昵的一刮她的瓊鼻,嗔怪道:“連自個弟弟的醋也吃,將來嫁了夫君,可不成了醋壇子了。”
“哎呀,娘親最近愈發愛說笑了,女兒不理你了。”水若馨嘟著個小嘴,故做生氣的轉過身去。
“撲哧——”一旁的月娘并著環兒捂著嘴偷笑不已。
“你們娘倆在說什么?這般的熱鬧?!彼L風一身朝服還未來得及換下,就徑直走了進來。
大夫人忙把水若晨遞給乳母,命侍女準備潔面的熱水,上前道:“老爺今日心情甚好,想必是朝堂之上有什么好事兒吧?!?/p>
“夫人所料不差?!彼L風接過女婢遞上的熱帕敷了面,面露喜色道:“今日朝堂之上,皇上見痘疫被制,龍心大悅,特賞了宋太醫為正四品院使總領,那墨離為正六品御醫。就連咱們女兒若馨也大有功勞,皇上特進封咱們女兒為正三品的郡君,另加金銀等賞賜,封賞的旨意隨后就到?!?/p>
“哦,真的嗎?”大夫人也跟著欣喜不已,忙命人下去準備迎接賞封的圣旨。
“今日朝中得了喜事兒的還有二皇子,”水長風換過便服道:“想不到這四皇子雖然逃過天花痘疫,卻讓這場重病把身子骨給掏空了,皇上待他病愈后,瞧見那見風就倒的樣兒,只得把西北領軍一職交給了二皇子。眼下,這朝中的大臣們都爭先去二皇子府上巴結奉承了?!?/p>
水若馨手拿小衣慢慢的縫制著,耳朵卻一個字不落的全聽了去。
就在箜翠苑內眾人歡喜忙著迎接圣旨時,華躍院的蘇嬤嬤慌張的跑了進來,帶著哭腔道:“老爺,大夫人,快去瞧瞧吧,五夫人眼見著就要不行了?!?/p>
“不是早就命人拿了治療痘疫的藥去了么?怎么這會子就不行了?”大夫人忙道。
蘇嬤嬤慌忙回道:“五夫人本就高燒不退多日了,連著有半月都吃不了東西,身子極弱,那熬好的湯藥喂下,不出片刻全數給嘔了出來。也請大夫瞧過了,說是病入膏盲,深入骨髓,藥石無效。就只得……只得預備著準備后事了。”
眾人一聽,皆大驚失色,忙朝著華躍院趕了過去。
到了華躍苑,只見原先熱鬧非凡的院內,此時門可羅雀。一干灑掃伺候的女婢皆唯恐染上天花,遠遠的避開了去。幸好大夫人仁慈,著令下人按時清掃,份例一概不曾短缺,這華躍院中才不會落得潦倒衰敗不堪。
富麗堂皇的內室中,光線昏暗不已,梨木大床上簾幕低垂,眾人只見簾幕后躺著個極消瘦的身影,不復昔日豐腴貌美,一連聲兒的痛苦低吟傳入眾人的耳中。
眾人進了屋子,遠遠離床坐下。蘇嬤嬤撩起了簾幕,對著猶自昏睡的五夫人說道:“老爺夫人來了,五夫人要有什么話,就快說了吧。”
眾人眼見原本豐腴的五夫人瘦成了一把枯骨,姣好的面上皆長滿了紅黃相間的膿包,分外恐怖。眼眶深陷,死青之色赫然可見。
原本氣息奄奄的五夫人聽見了蘇嬤嬤的話,忙強撐著起身,話未出口淚先流:“老爺……”
水長風本想上前,卻礙著她滿身的膿皰瞧著滲人,遂又坐下了。
大夫人瞧著唐氏眼中有憾色,氣氛尷尬,上前道:“這才有了治愈痘疫的方子,你就好生靜養著,假以時日定會痊愈?!?/p>
五夫人見大夫人眼中滿是關切之色,不由得憶起從前種種,痛哭道:“大夫人,灼華對不住您。往日是我對您百般刁難,您卻沒有乘我重病之時刁難于我,更是對晨兒關愛有加,視如己出,我……我真是慚愧啊。”
說罷,不顧大夫人的阻攔,這就要掙扎下地,要給她跪下叩謝。無奈重病纏身,體虛力竭,幾番都未能如愿。
水長風嫌棄久病之人,房中晦氣,待了一會遂起身吩咐蘇嬤嬤道:“好生伺候五夫人養病,老爺我朝中還有要事,這就不耽擱了?!?/p>
五夫人見水長風要走,急道:“老爺,我有些日子沒瞧見晨兒了,也不知道他長高了沒有,長胖了沒有,還求老爺讓我們母子見上一面吧?!?/p>
水長風臉色遽地一沉,道:“如今晨兒還小,這天花痘毒兇猛無比,你這做娘親的怎能置他的安慰不顧?還是等你痊愈了再說吧?!?/p>
“老爺……老爺,妾身……自知將不久與人世,還……還望老爺成全。”五夫人拼著最后一口氣急忙說道,“咳咳咳……”接著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一捧殷紅的鮮血赫然出現在錦帕上。
“老爺……”大夫人瞧著不忍心,“晨兒也接種了牛痘,想必母子見上一面也無大礙吧。”
水長風寒聲道:“晨兒是我水家的獨子,怎能輕易涉險?此事休要再提?!闭f罷,抬腳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