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肩上掛著背囊,手上是畫板與紙張,她將顏料都調好制作完畢,正要找個地方坐下來試用顏料。
路經一個園子里,被里面傳出的優美琴聲吸引住,她覺得在這種琴聲的彈撥下會有更好的心情畫畫。
于是,她緩步走入園子,漫天紛飛的紫薇花就像紫色的雪旋轉著,飛揚著,整條路徑都鋪著紫薇花瓣,空氣中散落著甘香。
董玉就在琴聲來源不遠處找了個位置坐下,她打開顏料盒子,手上的毛筆被她精心制作過,就像西洋畫筆一樣,不會太軟綿綿。
將紙放在畫板上,她便開始畫著眼前的落花紛飛的場景,有種仙境的美妙,而仙樂陪襯下更像世外桃園,而此時彈琴的人應該就是下凡塵的謫仙了。
董玉連續畫了三四張水彩畫,越畫越順,似乎記憶了自己身處何方。
突然,琴聲戛然而止,董玉手上的動作滯了一滯,畫紙上便有了瑕疵,她輕蹙眉將未完成的畫放到一邊,抬頭看著原本琴聲來源的地方。
她晃了晃頭準備收拾東西離開,這時便聽到腳步細瑣的聲音。
“誰在那。”一聲警惕的聲音傳來,董玉拿起東西走出草叢。
只見一名素衣男子佇在紫薇樹下,他那柔順烏黑的青絲隨意散落肩上,任風吹拂便會搖曳飄揚,他的眼中毫無任何波瀾,仿佛一切在他眼中皆無物,他的身上有種孤傲的氣息,若說慕天漠然,那么這名男子更漠然,若說慕天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這名男子更為之冷情,他就像形單只影的月亮,永遠吊懸在夜空中,只有孤寂與寒冷。
“我在這里畫畫。”董玉見他眉宇間與雪棠有幾分相似,估摸著他的身份。
“你是誰。”尚雪玥暗暗打量著董玉,怎么宮中里有穿著如此不修篇幅的人?
“我叫董玉,是七皇女請回來為皇夫畫像的畫師。”
尚雪玥再一次上下打量著董玉,她這樣子會是皇妹請回來的畫師?
一張畫紙從董玉身上掉下來,尚雪玥的眼球頓時被紙上的色彩斑斕吸引住了。
他蹲下撿起畫紙,眼中起了波瀾,問“這是你畫的?”
“是的。”
“簡直如真景一樣,怎么會有如此繁多的色彩。”尚雪玥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一般丹青是沒這樣多的顏色,而且畫紙上的顯然不是丹青。
“那是水彩畫,色彩我是用了各色花瓣練制出來的。”董玉看出來他對顏色很有好感,便拿出自己制作的顏料遞給他看。
尚雪玥接過粉色與紫色的顏料,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很香的味道,是花的香味。
他現在相信了董玉是畫師,心中的戒備便放下來,他一向不喜與外人接觸,特別是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對于她們的好大自負不動心,倒是喜歡與有才華的人交流。
“咦?這幅畫是怎么回事?”他拿起一張沒有完成的畫。
“敗筆之作。”她言簡言駭的回答。
尚雪玥細細觀察這幅畫,果然就見到了其中有一筆帶有瑕疵。
“真可惜,看你下筆如此流暢,怎么就有如此粗心一筆呢。”尚雪玥似乎有些責備的意味,讓董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剛剛我是聽了他人的琴聲才生出靈感來,豈料那人突然停下,于是這一筆便也隨著琴聲停下了。”
尚雪玥一怔,抿了抿唇沒說什么。
董玉大概已經猜到尚雪玥的身份,只不過她對尊卑之分沒有任何意識,所以他不擺出身份來當架子,她也不會主動施禮。
“你若喜歡,我送你吧。”董玉瞧這時間也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但見他愛不釋手的捧著她的顏料,便道。
反正她做了很多出來。
“嗯。”他輕輕應下,她便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他又急急叫停她,待她轉過臉來時,又問“你住在哪個殿?”
“安生殿西苑。”她說罷便走出園子。
紫薇花繼續飄落,樹下男子怔怔看著女子離開的方向,還是第一次遇見到如此不拘禮數的人,重點是這里是皇宮,他就不信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整個雀彖皇朝的百姓都知道當今女王只有一夫郎,所以出現在宮里的男子絕對不會是女王的侍君,除了唯一的六皇子。
“真是奇怪的人。”他輕抿嘴角喃道,眼中掠過笑意,盯著手上的顏料笑意更深。
*
第二天,董玉就在自己的房間擺下‘風水陣’。
她今天開始就要動筆畫下賀蘭焉的畫像,前兩天她早把首稿描繪出來,等顏料做了出來就可以動手了,她決定畫一幅高有兩米,長有四米的水彩畫,而且她會在絲綢上畫出來。
一切準備妥當,她轉頭看了看門口果然還是不見慕天出現,她想自己還是不要防礙雪棠的追求計劃,看出來雪棠對慕天有意,而且這個雪棠人不錯,希望能打動慕天。
正當她準備動筆時,一條素衣身影踏過門檻,她抬頭看去,是尚雪玥。
“你…”她頓了頓,不知道說什么。
“那天是我撥的琴。”他抱著琴走到董玉身后的桌子前,把琴輕放上去。
董玉回過神來,尚雪玥已經起了奏,如流水一樣清涼的琴聲傳來,讓人不自覺放松心情。
她微微一笑,低頭專注的落筆,耳邊的漫妙琴聲一直沒有停過,她也無比愉快的在絲綢上勾畫著。
整整一天,直到日落西山董玉才放下畫筆,她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松馳松馳,終于完成了,接下來就要把它晾起來。
尚雪玥臉色有些蒼白,他輕垂眸子看著自己早已經破了皮的十根指頭,正溢出血來。
“那個…六皇子,謝謝你。”董玉走過去道謝,尚雪玥忙將雙手縮到袖子里,臉無表情的點著頭,就抱著琴速速離開了。
董玉微詫,他這是怎么了?
坐到桌子旁正要為自己斟一杯茶水,意外的瞄到桌子上落有一二滴血,她緊抿著下唇看著門口的方向。
她太大意了,彈了這么久的琴,手指不受傷才怪。
她起身走到柜子前,從里面拿出創作藥就沖出門口,他幫了這么大的忙還因此手指受傷了,她怎么過意得去。
她不好問侍人尚雪玥的宮殿,一個女人跑到后宮里去也不好,所以只能拜托侍人去找他出來。
當那名侍人回來時,卻說“六皇子殿下不見你。”
董玉皺著眉頭,心想他是不是生氣了。
回到安生殿,正見慕天在她房間里來回走動,他見她回來才呼了一口氣。
“后天就是皇夫的壽辰了,既然你已把畫完成了,明天就好好休息吧。”他見她略帶疲累的神情,心中滿是心痛。
“嗯,知道了。”她懶懶的應答著,徑自走到床上倒臥起來,直接入夢。
慕天聽她呼吸如此平穩便才走到她床沿邊,伸手為她帶過被子蓋上去,幫她脫下鞋子塞到被子里。
坐到床邊,他那雙眸子隱隱微動,想到了雪棠跟他說的話。
他不是不知道雪棠的好,有些事情即便是知道了可也不能勉強,他心里裝著的是董玉。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指尖撫開她那擋著臉的劉海,指尖留連在她的眉心、眼瞼、下巴,似是出了神的想著什么。
睡著的董玉突然翻了一個身,慕天猛地收回手,起身跑了出去。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明明知道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是絕對不允許逾越的。
床上的董玉原本緊閉的眼睛毫無征兆的睜開了,深邃的眼睛里一片復雜,微微嘆了一聲繼續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