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落葉紛紛,有一種情緒叫愁葉,就似這紅紅火火的葉子離開了大樹,歸落泥塵。
懸崖邊不遠處的小木屋,建立在葉子綠了泛黃之間,已過兩個余月。
傍晚,吃過飯后的宋子卿只感覺肚子突如其來的劇痛,不同以往的動胎氣,肚臍前的衣物都浸濕一層液體。
“玉!”他驚叫一聲,倚在床頭處不敢動。
董玉聽了宋子卿不尋常的叫喊聲便從廚房跑出來,只見宋子卿吐著粗氣倚在床頭前,雙拳攥緊,臉色發白,眼神透出緊張與慌亂。
她瞥見他肚臍前的濕滴頓時明白過來,她馬上扶著他躺下,語氣帶著絲絲無措道“卿兒躺好,我,我來幫你接生。”
宋子卿聽了忙搖頭,道“女子不見得男子生產,會沾了霉氣。”
“霉什么氣,孩子出生是好事。”她不贊同的駁道,眼見宋子卿臉色越來越白,忙解開他的衣物,讓他腹部顯露出來。
腹部處的裂縫綻開,里面汩汩不斷的透明液體。
“卿兒,一定要咬緊牙關了,我馬上把你接生。”她說完了便馬上跑到廚房里去燒熱水,拿出手帕與一早準備好的襁褓,待孩子出生了便可以放進去。
宋子卿看著她忙里忙外的,拽在手心中的被子越來越緊,他痛呼出聲道“玉,我好痛,好痛好痛。”
“不怕,熬過去就好。”她抹了一把額頭前的汗。
她要親自接出自己的孩子,而且這個狼山懸崖上是禁地,天香樓一般人是禁止進來,她對秦瀾要求過,還她與宋子卿一個寧靜,請別打擾他們。
所以,除了她要求的一些物品或者其他,才會有人送進來。
“深呼吸,對,就這樣,再來,呼氣,吸氣。”她引導著他,雙手放在他的腹前按摩著。
漸漸的,他肚臍上的裂縫已有一條胳膊般大,只見一個肉血模糊的小頭顱順著透明液體鉆出來。
“看到頭了,卿兒再堅持一下,再用力點。”她鼓勵著,見他快把唇咬破了便迅速拿來手帕塞進他嘴里。
宋子卿滿頭大汗,眼睛閉得緊緊的,一臉痛苦,她的心何嘗不是跟著揪起來,感覺自己呼吸都停下一般。
她暗暗下決心,孩子只要一樣就夠了,她不忍心見到他再有生產之痛。
“卿兒…”她伸手拭去他額前的汗珠。
宋子卿的眼睛睜開一條細細的縫子,見董玉一臉心痛便更加用力的把孩子生下來,他不想見到她皺起眉頭的模樣,他喜歡她的笑容。
‘呀呀嗚嗚~’的嬰兒聲,響遍整個房間。
董玉激動的把孩子抱在懷里再放入襁褓中,趕緊拿出浸水熱水的手帕幫宋子卿清理干凈身子,蓋上被子。
“是…女孩…還是男孩?”宋子卿側過臉去看一旁的襁褓,滿臉期待。
董玉笑著說“是女孩,長得很像卿兒,你瞧瞧。”
她把女嬰遞到宋子卿面前,他便虛弱的伸出手去觸摸孩子的臉,聲音帶著顫抖道“孩子…是我們的孩子…太好了…”
他很幸福,幸福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遇到了董玉,她給予他獨一無二的寵愛,給予他幸福的家庭。
“傻卿兒,有什么好哭的,應該要笑才對。”她單手抱嬰,另一手抹走他的淚珠。
“玉,幫孩子取名字吧。”他眉目滿是慈愛,眼睛緊緊盯著襁褓中的睡臉。
“蕓蕓眾生,蕓蕓回眸,人海之中我找到了你…”她深情凝視他道,淺笑道“董蕓。”
“董蕓…蕓兒…”他笑了,一滴幸福之淚劃下。
她把孩子放到他的枕邊,看著那一大一小相似的面容,喃喃嘆息道“穿越異世,只為你們而來啊~”
尤記得初來異世,她與他便被陷害而受到鞭打,那時候便命中注定了與他相識相知相愛,不離不棄。
“卿兒…”她深邃的黑眸鎖視他,待他轉眸看來時,柔情似水道“我會給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寵愛,直到老去死去,我手牽著的那頭依然是你。”
他驀然睜眸,淚水溢出來,里面是驚喜與甜蜜還有激動,莞爾一笑道“我也許你永生永世,舉案齊眉永不離棄,即使老去死去,下輩子我也依然找到你。”
十指交握緊扣,深沉情意在其中,回首過去的悲歡離合,感慨這世事無常卻唯有那愛堅持,無論你走得多遠,走得多累,只要你回頭,就一定能看到我。
而你,永遠帶著寵溺的目光注視著我,用你的羽冀將受傷的我緊緊擁護。
你就像我的左右手,沒有了你,我就不能自理,我是如此依賴你,你就像空氣,沒有了你我就不能呼吸,你就像陽光,沒有了你我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你的出現,為我的生活注入一絲絲曙光,把我帶離那黑暗的深淵,用你溫暖的笑容融化了我的心。
宋子卿靜靜且癡迷的看著她,他喜歡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時候。
*
慶豐三年,是新女帝執政最輝煌的時期,與各國的商通如此繁榮,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犯事甚少。
清晨的落水鎮,街道依舊如此擠逼,在街道的商鋪處,那間營業已快有四年的董氏畫坊仍然還在,還有許多男子依舊無法忘記曾經忙碌于畫坊里的俊朗女子,即使三年多過去了,還會時不時想起。
畫坊里,一名臉帶疤痕的冷漠男子正在認真打著算盤,而坐在他對面的俊美女子正優雅的茗著茶。
“棠小姐,這是這個月你用茶的數目,今天有帶銀子就付了吧。”慕天拿著賬目走到她的眼前,遞過去道。
“天兒真是無情,我都為你流落市井三年,追求你三年,討好你三年,你卻還是無動于衷,而且這茶價也沒給我打折,真是太傷我心了。”雪棠裝著可憐兮兮的模樣,感嘆著。
慕天眼神有些抽搐,三年前,自董玉失蹤十天后他便也回來落水鎮了,可這雪棠就像蚤子一樣纏著他,還在慕家小宅旁邊買了房子,直接當起他的鄰居來了。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意,因為時間的證明也看到了她的決心與真心,只是他一天沒有董玉的消息,他也無心去想其他的事情。
慕天冷眼瞥了雪棠一眼,淡淡說“三十両白銀,快付來。”
雪棠幽怨的瞟了他一眼,認命的從懷中掏出銀子來,待把銀子交到他手上時,就說“我的錢都快花光在天兒身上了,所以我得要在這兒工作,聘用我吧。”
“你能做些什么。”他眉頭也不抬,直接數著手上的銀子與一些零碎的吊錢,說起來以前她付錢總是一大錠,最近幾個月都是些碎銀與吊錢。
莫非真的山窮水盡了?
“天兒,你也知道我雖是皇家人,可我都沒在朝廷工作,那些錢還是以前皇母賞給我的東西當回來的,雖然我不懂侍候人,可我懂畫畫,在這里當個畫師也不錯。”
見他懷疑的眼神,便解釋說。
慕天聽了便沉默好半響,只因那個畫師一詞讓他失神好久,曾經這里是董玉的畫坊,她才是這里的唯一畫師。
雪棠知道他又想起那個女人了,有些神傷道“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走出來。”
“好。”他忽然說道。
雪棠思維有些慢滯,后知后覺才明白他聘用了她,這是不是算好的開始呢?
可她花了三年才有這么一個小起步,可見以后的日子真不好熬。
傍晚,慕天前回到慕家小宅,后面就跟進來一道人影,除了雪棠還能是誰。
雪棠見慕天攏緊的眉頭,忙說“最近得在這里蹭飯,以后在月銀里扣。”
慕天聽了才舒緩了眉頭,而雪棠心中暗暗埋怨他的小氣。
‘谷谷’兩聲,一只雪白鴿子飛到慕天眼前,他捉到手中,只見鴿子腿上綁著書信。
誰會給他書信呢?
雪棠也好奇的伸著脖子想偷窺書信中的內容,被慕天狠狠瞪了一眼,才乖乖安份的轉身走入廳里去。
慕天打開書信,看到里面的內容便睜大著眼睛,里面全是閃過許多復雜,最后緩緩平復過來。
“真好,原來你沒事…”他握著書信,因為激動而抖著手。
他仰著臉朝天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原本的濕潤頓時消失,垂臉的時候已經將書信徹底的毀掉,帶著釋懷道“一切都從頭來過吧。”
她終究不是自己能妄想的。
“三年了,三年了…”他失神的喃著。
這時,雪棠從廳子走出來,見他一臉失魂落魄似的,擔心的上前安慰道“天兒,怎么了,是誰的書信?”
慕天帶著莫名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女子,突然輕笑道“也許她說得對,珍惜眼前人。”
“啊?”雪棠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變了。
慕天伸出握著的拳頭遞到她的眼前,她下意識伸出掌心,當他的拳頭松開時,只見一些白色的細碎紙沫落入她的掌心中,當她再抬頭時,慕天已經走遠了。
她追上前,問“發生什么事了?”
“沒事。”
“你不高興嗎?”
“沒有。”
“那天兒笑個給我看。”
“…”
日落西下,余暉灑在屋瓦上,泛出像金色麥田一樣的場景。
風中,細碎的紙沫飄散,就像心中的陰霾都掃走一般。
以后的日子還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