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帆并不曾真正離開,他驅車沒多久,便越想越煩悶,干脆在路邊找了一處樹蔭,熄火停車。
他將身子窩在車座內,腦海中一遍遍地回放著剛才的那一幕,更覺得憤憤不平,激動中一掌拍在喇叭上,刺耳的鳴笛聲響起,驚動了樹上棲息的群鳥,它們撲棱著翅膀,急著逃離這是非之地。
丁蕪身著素白色半身裙,腳踩松糕鞋,提著一些食品飲料正低著頭貼著人行道緩緩走著。
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正在想的事入神太深,當汽車的鳴笛聲在她的耳邊響起之時,她的嬌軀一震,手中的東西險些掉到地上。
經得路一帆這么一嚇,丁蕪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往大腦涌,心也撲通跳個不停,額頭更是冷汗直滴,她伸手一摸,就是一把汗水。
這是居民區,又是大中午的,怎么會有人在這里停車鳴笛。
出于一份公益心,丁蕪走上前,彎下身子,禮貌性地敲了敲路一帆的車窗,小心地提醒著。
“先生,這里是居民區,禁止鳴笛。”
路一帆聽得有人在加他,別過臉來。
這一照面,讓在場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丁蕪!”
“路大哥!”
兩人的驚呼聲幾乎是同時響起,丁蕪的臉色也有適才的憤怒和蒼白漸漸見得喜色。
原來這路家和丁家為世交,丁蕪和路一帆的妹妹路依然更是莫逆之交。路一帆長丁蕪三歲,所以在他年幼的時候,就懂得以兄長自居,保護兩個妹妹。
后來丁家舉家遷往澳大利亞,那之后沒幾年,路家就遭受巨變。唯一和丁蕪有聯系的依然也命喪車輪。
路一帆還是在為依然舉辦喪禮的時候,見過丁蕪,后來就再沒有聯系了。算了算,也有七年了。
最喜莫過舊相逢,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兩人在路邊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來敘舊,丁蕪用銀勺攪動著杯中的Cappuccino,淡淡的咖啡香經過陽光的發酵,在空氣中滿滿地流轉開來。
“丁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七年前我在這里結交了一位畫友,我見她畫畫不錯,卻缺少契機,想著出資幫她一把,就在這邊開了一個小畫廊。沒想到近幾年畫廊小有名氣,也越辦越大。我干脆就在這邊買了一棟房子住了下來。”
其實丁蕪決心在國內定居還有一個原因:路依然。
依然的死,對她來說,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桃源路離依然的公募很近,這也是她在這里買房子的原因。
她比誰都清楚路一帆,依然的事,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塊心病。這也是這么多年,她不敢去見他的原因。
她怕他見到她,會想起依然,她也怕,她自己見到路一帆,會不自覺地想起七年前的慘案。
就和現在一樣。
氣氛有些詭異的沉默,他們之間的這種沉默,是從依然過世之后,陡然出現的。
路一帆知道她在想依然,從丁蕪的穿著打扮上就能看出來。依然最喜歡穿素色半身裙,將柔順的長發盤起來,用一個素雅的夾子夾住,依然不喜歡高跟鞋,所以一到夏天,她的腳上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松糕鞋。
而眼前的丁蕪,從頭到尾,就是依然的翻版。
她在以這樣的方式,紀念依然吧。若不是很掛念,沒辦法做到連依然的穿著風格都能復制到這樣精細的地步。
他又何嘗不是呢。依然是他們的快樂精靈,少了她,他和丁蕪之間都像擱了一整個銀河系。
“你在國內,怎么沒去找我。”
丁蕪終于將膠著咖啡的眼神投放在路一帆的身上,她那未施脂粉的臉頰袒露在陽光下,薄如蟬翼的肌膚,似乎一伸手就能戳破。
“我找過你,可是你搬了家,也離開了公司,我失去了你的聯系方式。”
因為經濟糾紛和那些貪心不足的‘世伯’們的迫害,他的確是搬出了原來的房子,也離開了父親一手創建的路氏企業,用父親留下來的遺產,另辟生路,著力路氏酒店和房地產開發。
沒幾年,路氏被那些蛀蟲的啃噬殆盡。路一帆在路氏即將倒閉的時候將路氏買下來,整頓內治,開除了一大批所謂的‘元老’,引進新的管理班子,才讓路氏慢慢地恢復元氣,總算是保住了家業。
丁蕪說的話,都是事實,路一帆沒有聽出任何破綻,但是丁蕪自己卻非常清楚。
她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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