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寂寂,夜色已涼。
秦緋墨手中的醫書已掉地幾次,她揉揉眼睛,將自己的意識從迷糊中拉回。
她透過雕花的窗臺看去,窗外守夜的宮女倚在柱子上已經陷入沉睡,大殿兩角的大紅燈籠在風里搖擺不定,燈籠中的燭光隨著風兒忽明忽暗。
殿外的暗夜里,寂靜無聲。她翹首以盼的人,了無蹤跡。
陌傾城,遲了一日,你可知道。
就在這寂靜之中,沉默的溪華殿突然間燈火通明。
菡冰慌張的推開夕顏園的大門。入目的美人榻上秦緋墨懶懶的縮著那里。菡冰放下心來。
“公主,你沒事吧。”她推了推秦緋墨,秦緋墨掩去眉角的失落,輕笑。
“公主,溪華殿里有刺客出現。”菡冰往暖爐里舔了焦炭,爐火又旺了起來。
秦緋墨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沖動,但是臉上表情不曾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依舊淡漠的點點頭。“嗯。”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臉上的淡漠一瞬間崩塌。“菡冰,刺客抓到了嗎?”
“沒有,公主,怎么了?”
“傳令下去,刺客抓到后,立馬送到夕顏園,本公主要親自審問。”
“是,公主。”
刺客?該不會是師父吧?
事實證明,陌傾城是不會做被人追著跑的過街老鼠的。刺客就是溪華殿的一個小宮女,因為家里的老母年歲大了,近日染了風寒,所以冒險在庫房里偷了她一串珠寶,沒想到被當成了刺客。
竟是一場誤會。
秦緋墨煩悶的倚在榻上,懶懶的翻著手中的醫書。這醫書她已經看了大半,簡單的病癥她已經能獨自處理。一些不懂的,作了標記,冷放在一旁。
不多會,夕顏園涌進很多人。秦緋墨聽見腳步聲,原本煩悶的心情更加糟糕。
“出去。”她厲聲呵斥。
來人輕笑,笑聲雖輕,還是掩不住里面的譏諷和嘲弄。
“姐姐,大晚上的不睡覺,真是好興致。”
秦緋墨驀然回頭。燈光下,秦幽蕘身上穿著淡青色的長袍,腰間系著一條白色的孝帶,她沒有挽發,如綢緞般滑順的青絲披在背上。沒有了錦衣華服,珠釵寶玉,精致的妝容,此時的秦幽蕘顯得清麗無雙,眉宇間竟然與秦緋墨有三分相似。
“秦幽蕘?”疑問,更多的是驚奇。如果她沒有記錯,秦幽蕘現在應該在后山的禪院里,給剛剛去世的辰妃守靈。
半夜時分出現在溪華殿,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
“來人,把溪華殿搜仔細了,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秦幽蕘的眸子里隱約有些喜色,腰間的孝布更是刺眼。
秦緋墨這回明白了,秦幽蕘不安分了。
“滾,你們是什么身份,竟敢搜查公主的住處。”菡冰阻止亂翻的侍衛。
侍衛拂開菡冰,依舊搜查著。
秦緋墨挑眉,看來秦幽蕘今日不僅僅是找她的晦氣這么簡單。
果真,一個金黃色的令牌出現在秦幽蕘的手中,“皇上有旨,徹查后宮。”
菡冰悄悄退到秦緋墨的身邊,低聲和她耳語“公主,虎符失蹤了,皇上下令徹查宮禁。二公主因為辰妃的死遷怒于你,說不定這次會誣陷你。”
這邊菡冰的話語剛落,一個侍衛就捧著一個包裹走了過來。包裹是用白色的披風包裹著,侍衛放下之后招呼所有的侍衛退下。
秦幽蕘冷笑,眼神像一條蛇一樣盯著她。
“秦緋墨,如果虎符在你這里,你知道是什么結果吧!呵呵,真是期待父皇的表情,如果他知道自己最寵的女兒才是野心最大的那個,會不會……”
秦幽蕘的話沒說完,就被菡冰打斷。“你胡說,大公主才不是那樣的人。”
秦幽蕘眸子里閃過一抹陰狠的光芒,一巴掌搧過去,啪的一聲在寂靜中響起。“你是什么東西,不想活了吧!”
血液順著嘴角滑落,菡冰咬著銀牙低頭,“二公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巴掌又甩了過來,菡冰嘴角的血液涌出。
秦緋墨把菡冰擋在身后,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此時帶著滔天的怒意。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緋墨的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秦緋墨淡然的站在菡冰前面,窄窄的肩膀和少女的氣息,完全沒有一點氣勢。但就是這樣的秦緋墨,卻光華乍現,讓人不能忽視。
“秦緋墨,你不會得意多久了。”秦幽蕘看著秦緋墨平靜的臉色,嘴里的狠話失了一般的氣勢。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對付秦幽蕘這種人,真的要以暴制暴。
秦幽蕘的手指掀開白色的披風。披風下赫然出現一個青銅制作的臥虎。巨目、大耳、齜牙、四腿曲臥,長尾上卷,通體凸雕和陰刻的紋飾。
虎符是秦皇調集駐軍的信物,如今出現在這里,出現在長公主的寢宮里,所有的一切,都無需解釋。這些所謂的陰謀,一旦牽涉皇權,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
和虎符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白玉做成的玉蝶。
秦緋墨的表情僵在那里,眼睛睜得極大,像黑曜石一樣把人吸去魂魄。她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無法相信虎符出現在溪華殿。
秦幽蕘看了秦緋墨一眼,那一眼仿佛萬年,那是訣別,是再見,永不再見。秦緋墨恨她,恨意濃烈,不容回避。
可是此時的秦緋墨根本就沒有看秦幽蕘一眼,她的眼睛盯著那件白色的披風,如果她沒有記錯,這件衣服,是陌傾城的吧。
白衣傾城,美如謫仙。
他向來偏愛白色,披風都是上好的白狐皮毛縫制而成。而他的衣服總是喜歡做的寬松,所以下擺比平日達官貴人穿的顯得大一些。
秦緋墨抓著披風,手一抖,白色披風就完全展現在她的面前。下擺輕起,如一朵絢麗的初春梨花,清雅純凈。
下擺,果真比平日達官貴人的大上一些。
她的手指開始顫抖,抑制不住的痙攣。時光在那一霎那間靜止不動,所有的意識開始崩潰。
信則不疑,原來竟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