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陰雨,潮濕的晚風。
“好了?”陌霄竡的聲音,他今日沒有穿大紅色,居然是一身綠色的錦衣。
果然是人長得俊穿什么都好看啊。秦緋墨口水有點泛濫。
“這是…烏龜?”眼里泛著桃心,嘴里卻不饒人。
“……”嘴角抽搐。烏龜?虧她想的出來。自己這樣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的美男,居然被她懷疑是烏龜。
華闕默,心里為殿下默哀。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小丫頭看見陌霄竡吃癟,哈哈笑的沒形象,“陌霄竡,你知道你還缺了什么嗎?”
陌霄竡還真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歪著腦袋一伙的看著她。“缺什么?”
秦緋墨非常淡定的朝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點點頭,指著他說,“據我目測,你缺了一頂綠帽子。”
這回,華闕的嘴角已經溢出了笑,然后被殿下一瞪又縮了回去,臉被憋得通紅。
陌霄竡跺腳,傲嬌的沖著華闕叫,“再笑老子滅了你。”
秦緋墨奸笑。
陌霄竡和秦緋墨就像是商量好的,雖然傷痕還在身上,背上還在隱隱發痛,那個少年,那個少女,絕口不提。但是誰都知道,如果他們不在雪月族的特定環境,少女一旦離開,這些傷痕,這些傷害,全部都會越來越深,最后成為他們心里的一根刺。
然而,此時的陌霄竡,還沒有到那么在乎那個人的地步。很多人的年少,很多人的故事,在時光中愈演愈烈。原本以為只是回眸相望,在時光中不過是塵埃一粒,后來才知道一眼萬年,并且從此不曾忘記。
那日,陽光像是被阻隔了,喧嘩的皇城,高大的瞭望臺,以及城樓上的持劍將士。鋪天蓋地的黑暗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就像是一個人緊緊地掐著你的脖子,你努力呼吸,卻發現無氣可吸,死亡近在咫尺,不過是你跨過去,或者它走過來。
“雪月族人前來,討要雪月族大殿下陌傾城。”她看到華闕騎在戰馬上,他的身后是黑壓壓的戰士,她看到那些人華發黑衣,灰色連帽披風,他們站在城下屹立不動。
他們一起叫喊,聲音漸漸的想要沖破云霄。
“歸還大殿下,歸還大殿下。”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禁地里藏著一個人,那人就是雪月族的大殿下。墨發墨眸,不同于雪月族的其他人,風華絕代,傾城絕色。
只是她知道的時候,她看見了她的父皇。秦皇站在城墻之上,用睥睨眾生的姿態看著那些人。那是她的父皇啊,全天下最為尊貴的人,那些年一直寵她的人,她的父親。
秦緋墨看見秦皇,他怒視著城墻下的人,“快把長公主放了。”
一身紅裝的少年騎著白色的馬,他的姿態悠閑,像是那日在庭院里散步。他揮一下他的紅色長袍,長鞭游龍一樣飛舞,少年的眸,清澈的仇恨,像是要破體而出。
“秦峰,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們討價還價嗎?”陌霄竡笑,嘴角沒有彎起來,只是眼睛挑起,帶著決裂。“你們大秦的長公主在我們手里,若是想要,便放了陌傾城。若是不顧她死活,那么,也不必多言了。”
她知道陌霄竡身體里的暴虐因子多么的嚴重,卻從來沒有這一刻這么清楚的知道。陌霄竡恨父皇,恨大秦。他的恨不是僅僅因為八年前的那次掃蕩,不是秦皇對雪月族的追殺,而是她不懂的東西。
秦皇似乎沒有想到陌霄竡說話這么直接,可談就談,既然不愿談那就決絕一點。少年精致的唇,不容的一點的轉圜。
原來父皇叫秦峰啊,秦峰…秦峰…她的父皇。她抬起頭,她的心里有一點難過。秦皇看著她,眼里閃過掙扎,但是猶豫了一下,他的眼里就是如最初的清明。父皇的身后,那一角華麗的紫色,那個女子,站在父皇的身后,嘴角上揚著,她用口語對她說,“再見,希望再也不見。”
那個總是站在角落里的少女,此時穿著華貴的長袍。秦緋墨突然很想笑,她都忘了,父皇還有其他的女兒,父皇不僅僅只有她一個女兒。秦幽葇,終于站在了父皇的身后。
少年看見她難過的神情,把她往身邊拉了拉,她的手指冰冷,指指僵硬。
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父皇揮手,城墻上的弓箭手,拉弓、松手、然后是萬箭齊發。
父皇,我就站在城墻之下,沒有多少的自保能力,我的身邊是你的敵人,然后,你猶豫了一下,就把我變成你的敵人。
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諷刺。那夜的出逃,像是有人狠狠的搧了她一巴掌,一直痛,一直痛到她的心里。背上的傷口開始迸裂,然后衣衫被溫熱的粘稠浸染。
兩兵交接,角聲滿天,金戈鐵馬,她被安置在陌霄竡的馬車里,車子的帷幕可以遮擋弓箭,她躲在里面,父皇的眉眼,將士的嘶喊,兵戈碰撞,發出刺耳的鈍響。
父皇的江山,豈會為自己冒險。
馬車奔跑,她在車里被顛的東倒西歪,努力的維持身體的平衡。馬車的簾子被掀開,那個人看著她笑,“公主,你沒事吧?”
竟是三公主貼身的丫鬟煙羅。
煙羅邊駕著馬車邊把秦緋墨固定在馬車里。
“怎么會是你?”煙羅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她試探的問,“是三公主讓你來的?”
煙羅又拉了一下麻繩,馬兒奔跑著,“不是,我是受人所托。”
“誰?”秦緋墨問,除了三公主還有誰能夠讓煙羅來救她。
“陌傾城。”
又是永城,綠色遍地的原野,芳香的花樹,那個人站在原野上,白衣隨風飛舞,他的青絲用一根木簪綰在頭頂。轉頭,四目相對。
“陌傾城。”秦緋墨大叫一聲,跑過去一把抱住他,“真的是你啊。不對,你怎么會認識煙羅?”她嘟囔一句,突然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手指著陌傾城,“你…你不會就是雪月族殿下吧?”
少年依舊清清冷冷的,“忘了告訴你,我好像這一世確實是雪月族殿下。”
“你騙我。”秦緋墨怒了,什么叫這一世是雪月族殿下,明明就是耍她。
陌傾城解釋,“本來就是這樣。沒有騙你。”
由于他的表情太過于真摯,看上去就像是未染塵埃的孩子,而且,那張臉真的是好好看,漂亮的不像是真人。所以秦緋墨原諒她了。
“去北疆吧。”陌傾城突然說。
“北疆?”
“恩。雪月族的地方。在這里,你傷心。”
“北疆呢!是什么樣的地方?”
“不知道。”
“那就去唄!”
那一場戰爭,她就像是要從自己的腦海里洗滌一樣,不提、不問。好像根本就沒有那回事。父皇,秦宮被封印在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