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細繩綁著的六盒素餅非常難提，明瑾后悔買了這么多，還連個袋子也沒有。她當時問營業員要袋子，對方說這樣能提，她也就沒有堅持，等走到公交站時，她就覺得不行。細繩嵌進肉里，很痛，素餅的重量好像也不輕，她無奈地直嘆氣，想著到街上一定要先買個袋子。

坐在公交車上，如同在山嶺間爬行，起伏的公路有很多轉彎。明瑾去過象山石浦，那里也有建在山上的公路，被山所包圍的城鎮擁有別具特色的房屋，幾間一層像臺階一樣延著山坡而下，也許是為了防御臺風。明瑾以為靠海的廈門也會如此，可是，她并沒有看到這樣的房屋。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風韻，越是深入越能體會出差異，可惜她沒有這么多時間來慢慢體會。

到陌生的地方，她喜歡坐公交車，慢慢地到達目的地，沿途一窺當地的平常生活。看個大概就可以了，她其實也不想深入太多，最重要的是吃，她又餓起來了。公交車也不知要坐到哪一站停，她以為會有一站叫“中山路”，線路圖上卻沒有，麗雅說要到什么路口下。

要怎么走她已經都問清楚了，明瑾跟著她走也樂得輕松。

等到了站，明瑾跟在麗雅后面，走了沒幾步就覺得手疼，一心想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吃東西。

像是感覺到她的心聲，很快麗雅就指著街口一家店說，“我們去吃沙茶面，再去吃沙冰。”

“好。”明瑾一口答應。

可能是到了吃飯時間，店里都是人，明瑾不想擠，想要去別的地方去，麗雅卻沒有退卻。她點了面，加了油條，準備去樓上坐。明瑾也跟著點了，希望樓上能空些。面很快就好了，都有點出忽她想象的快，煮個面至少要幾分鐘時間，可是幾分鐘不到，一碗面就放在她面前。她才付好錢，有點不敢相信這份是她的。猶疑地端著一次性碗裝著的面，她上了二樓，沒有人攔應該就是她的了吧。

樓上也都是人，一張長桌子還有兩個空位，麗雅坐了里面一個，見她來了，招手讓她來坐。有位子坐就行，明瑾也不講究，一坐下就開始吃，現在對她來說填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一大早走了那么遠還爬了山，遠遠超過了她平常的運動量，肚子里卻只有山頂上吃的一串丸子，怎么能飽。

唏唏溜溜地大口吃面，她直到快吃完了，才有空抬頭。坐在她對面的麗雅面碗還是滿的，吃的真斯文，明瑾想，不由得開始小口吃。她的碗里已經沒剩下多少東西，再怎么慢也慢不過麗雅，等她吃完了，她只有假裝悠閑地干坐著。

“你慢慢吃吧，不用急的。”明瑾說。

“我已經吃完了。這個面好難吃呀，就是湯還不錯。”麗雅嫌棄地把面推到一邊，“我們走吧，還是說你要再坐一會兒。”

“走吧。”明瑾連忙點頭。她覺得自己右半邊身體都僵了，店里的人能在旁邊收拾桌子，麗雅說的那么大聲，一定是被聽到了。

麗雅顯然是沒有發現，路上仍在跟明瑾抱怨，“都說沙茶面好吃，我怎么覺得這么難吃，就湯還可以。是我們沒有到好吃的店里嗎，可是這家店攻略有推薦，應該是好吃的呀……”

“原來這家是有名的店呀。”她是沒看過什么攻略，不知道哪幾家店是好吃的，“吃的人這么多，應該是還不錯。可能跟我們的口味不一樣吧。”

“是嗎？”

明瑾急于改變這個話題，問，“那我們現在去吃沙冰嗎，剛吃過熱的，想吃的冰的壓壓。”

“過一會兒去吧，沙冰不在這里。”她說，“我們去吃點別的吧，這里我昨天來過，吃的東西可多了。”

“哦。”明瑾暫時也懶地問她沙冰店的具體位置。

“你的東西重不重，要不要去附近的超市買個袋子。”

“先不用。”明瑾實在懶地繞路去超市，鬧市里賣袋子的地方應該挺多的，路過了再買也不遲。

在明瑾也不知哪里來的印象里，所謂的美食步行街就一二百米長，兩邊排開了各式小吃，她會先從街頭到街尾來回走一遍，然后從街頭到街尾來回吃一遍，粗一算也就千米的距離，拎一點東西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她錯了，她眼前的這條小吃街，只是步行街的分支，在周邊的弄堂里，還有很多這樣的街。今天又是周日，街上都是人，供人休息的長椅坐滿了人，她都沒地方可坐。

雖然是這樣，但是她吃東西的熱情沒有減退。買了一份聽說是有沙蟲做的土筍凍，明瑾一點也不怕，難得來了，至少要嘗一嘗。

“你要吃這個呀？這個好像蟲子做的。”麗雅以為她不知道，連忙提醒她。

“沒關系，試一下味道。”她笑著說，反倒不能理解買大肉串吃的麗雅，這種到處都買得到的東西，為什么偏偏要這里來吃，多浪費胃的空間呀。

裝在透明塑料小碗里的土筍凍，看著跟涼皮差不多，味道也是，明瑾看到凍膏中間有一條條像蟲子一樣的東西，卻吃不出味道來，可能涼拌用的香菜和醋太搶味了。一吃完新買的東西，兩人馬上又繼續逛下一條街，麗雅可能是飽了，逛了好幾個地方卻什么也沒有停下來買。明瑾倒是看到幾個想吃的，可是麗雅一走，她也不得不拎著東西跟著離開。

“我昨天晚上來逛的時候，有好幾條不錯的街，怎么白天都找不到了，難道還沒有出攤？”麗雅四下張望，不解地說著。

晚上逛的路是很容易記錯的，明瑾在心里說。逛到不知哪個街口的時候，她看到旁邊有間雜貨鋪，她連忙花十元買了個小型的藍色編織袋，把素餅往袋子里一放，再把袋子掛上肩膀上，也不管多沒形象。她累了，就是這么簡單。

“這樣輕松多了。”

“那就好。”麗雅有些應付地說。也許這樣拿是能輕很多，可是也太丑了吧，她想，明瑾隨身背著的是一個不大的斜挎包，麗雅不懂她為什么出來玩背這么小的包包，如果跟她一樣背個雙肩包就不會那么累了。

明瑾已經有點豁出去了，她鐵定是得陪麗雅逛一個下午了，一向不逛街的她不試著省力，最后一定會累的很慘。她倒是的確沒有猜錯。兩人又逛了幾條街，才在一家海產攤前面坐下，點了面包蟹和生蠔。明瑾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累了大半天，總算吃到了喜歡吃的東西。沙茶面和土筍凍都不是她愛吃的食物，不過她愛吃的，說穿了，就是肉。

“生蠔還挺好吃的。”麗雅也難得開始稱贊。

“蟹也不錯呀，就是很難咬。”明瑾用力咬著蟹鉗，感覺牙都快斷了。不過就算牙斷了，她也甘心，蟹肉太好吃了。她已經滿足了。

吃完了螃蟹，她想吃點冰冰甜甜的東西，對了，她們不是說了要去吃芒果沙冰，現在正是時候。本來不愛沙冰的明瑾，忽然很想吃。

“對了，那個芒果沙冰在哪里，還是坐車過去嗎？”

“不用，應該不遠的。”麗雅說，拿出手機開始查地址，查了一會兒，又開始看附近別的小吃。

明瑾總覺得這個沙冰是心中的一件事，不快點去吃了，心里會一直懸著。麗雅倒是無所謂，用手機看了很久，她只查到一個很陌生的地址，上面寫著的路是她們剛才逛的時候沒有看過的。

“我還是問一下老板吧，到底要怎么去。阿瑾姐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這里倒沒有，我想吃的東西想要到彭浪嶼再吃。不過這附近好像有家花生湯很好喝，如果找得到的話，可以去吃吃。”

“黃則和嗎？那里的海礪煎攻略也說很好吃，好像就在這附近，不遠。”

“那我們等會兒過去吃，現在先逛逛一下，好消化。”

“好。”

兩人買了現榨的果汁，又開始逛。明瑾已經不知道走到哪里了，除了飲料暫時也不想吃別的。即使是相識的兩個人，在一起還是有些顧慮不敢吃的太夸張，如果她是一個人在逛，會吃得更開心的，不過到處亂逛也好，能有助消化，她不會只吃這幾樣就滿足的。不過逛了幾個小時后，即使是永遠處于肚飽眼不飽狀態的明瑾，也想放棄吃東西找個地方休息了。

“你問過老板了嗎，吃沙冰怎么走？”她笑呵呵地問，不想表現出累的樣子好像在催她回去一樣。

“他早就回了，就跟網上查到的一樣，說在禾祥西路。”

一出現路名，明瑾就頭痛，她記不得路名，自己住的城市都不曾記全，現在忽然出現一個陌生城市的路名，她除了滿頭的問號，也沒有別的反應。

“遠嗎？”她最想知道的還是這一點。

“好像有點遠吧。”麗雅說，大步走在前面，也沒有說去哪里。東拐西拐之后，兩人到了一張指示牌前，麗雅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地圖，才確定，“好像有點遠。要往哪邊走呢？”

“我怎么知道，我連地址都第一次聽說。”明瑾無奈地跟麗雅對看。

麗雅也相當的無奈，以為有個地址問一下路就能找到，看來是不行。明瑾也派不上用處，如果是她的姐姐，至少能幫她看地圖，她瞄了明瑾一眼，見她站在后面也沒有幫著看地圖的意思，就只能放棄了。

“那還要去嗎？”明瑾淡笑地問，她已經非常不想去了，光是找這個地圖，就夠她累的了。

“算了，不去了吧，等我回去問清地址再去。我們去吃點東西就回去吧，我快累死了。”她說，反正還有幾天時間，總能吃到。

“好。”明瑾只希望她要是再來找不要叫上她，她半點都不想再逛了。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昨天來逛的時候看到的，我們去吃吧。”麗雅這樣說，又帶著明瑾走了許多路，到了一個不知哪里的地方。

“好像走錯了，不在這里。”她困惑地說，也不知從哪里記錯了。

猜到會發現這樣的事，明瑾特別一路留心路牌，“我們去黃則和吃吧。前面這條路一直走就到了。”

“真的嗎？不會走錯？”麗雅顯然不相信她。

“如果路標沒錯，網上的信息沒錯，門牌的順序沒錯，那就不會錯。”

看她說的這么肯定，麗雅只好將信將疑地跟著她直走，沒想到還真的走到了。剛看到招牌的時候，麗雅就高興地喊到了到了，明瑾也高興，心里不知松了幾口氣。她多怕走錯路，花力氣不說，還丟面子。可是走到店門口時，她又后悔了。店里面坐滿了人，看不到空的位置，明瑾實在不想擠進去吃。不過到都到了，而且，麗雅也進去了，她長長地嘆氣，跟著擠進店里。

店里的東西要用專用的錢票買，兩人看了自己想買的東西的價格，再去換票，然后再排隊去買。兩人都想吃海礪煎，因為人很多，得要現做出來，想買還要排隊。明瑾臉都挎下來了，如果不是出來玩，她才不趕這熱鬧。

總算等到海礪煎做好，分成一份份的給排隊的人，明瑾伸著脖子看前面，擔心輪到她時，剛好沒有了。幸好，她和麗雅拿到最后一份，她簡直從心里笑出來，不管好不好吃，只要能吃到就行。在大廳的后面找到位置，兩人坐了下來，開始品嘗廈門有名的小吃。明瑾很愛吃貝類，也愛韭菜，用海礪、韭菜、雞蛋做成的海礪煎很合她的胃口。除了海礪煎，明瑾還買了到了黃則和不得不嘗的花生湯；麗雅和她一樣。

和明瑾不同，麗雅不喜歡韭菜，在買的時候她就在猶豫，買來嘗了一口，馬上就不吃了。不管這個小吃多有名，她對韭菜還是無法接受。花生湯也是，她不喜歡甜湯類的東西，也不愛煮軟的花生，覺得口感會怪；這一點，她倒和明瑾也一樣。兩人喝了幾口湯，就沒有再動，麗雅挑了點雞蛋吃，一下午吃了不少東西，也不覺得餓，少吃一點也無所謂。

草草地吃完，兩人也不想多坐，都想早點回旅館。出了門，明瑾跟在麗雅后面，覺得她可能知道公交站怎么去。等走到馬路邊，麗雅朝兩邊張望了一下。

“應該往哪邊走？”

“啊？”明瑾不知怎么回答，差點反問她說我怎么知道，路上她壓根就沒有留意過哪里有公交站牌，況且走了這么多路，她早分不清哪邊是哪邊了。

“我們往左邊走吧。”麗雅建議，她已經不對明瑾抱什么期望了，靠她不如靠自己。

“好。”明瑾點頭。兩個站之間應該也隔不了多遠，不管往哪邊走，都用不了多少時間，她想。

硬在頭皮往前走，麗雅在走了一段后，覺得自己走錯了，可是兩邊都望不到站牌，又走了這么遠了，折回去也要花很多時間。應該不會太遠了吧，她想，公交車一站的距離能有多遠。

就這么走了十多分鐘，兩人連交談的心情都沒有了，路不可能走錯，可是怎么會還看不到站牌呢。明瑾在心里嘆了N次氣，看到閃著綠燈的出租車，很想打車回去。朝前面望了望，也看不出什么東西來，她苦著臉，看向馬路上面的指示牌，至少要知道走到哪條路上了。

“咦，小雅……”她拉住麗雅，指了指路牌，“前面好像是禾祥路了，離沙冰店豈不是很近。”

“真的呢。”麗雅有點意外地看著路牌，她們是走了多遠的路呀，既然都到了這里了，不去吃沙冰豈不是可惜了。

“那還要去吃嗎？”明瑾問。

“要去。”

“那我們去吧，我現在超想吃點甜的。”

兩人又有了動力，大概也只有好吃的，才能讓她們有干勁。過了馬路，問了人，再走了很遠，在路上還找到了公交站牌……大約又過了快半小時，兩人總算看到了傳說中有超好吃沙冰的店。店面比明瑾想的小，也不怎么漂亮，公司附近的奶茶店都比這間裝修地好。既然是賣甜品的店，不應該裝修地可愛一點嗎，明瑾心下說，對這家好不容易找到的店抱著懷疑。

到里面找了個位置坐，點了招牌芒果沙冰，兩人對看一眼，顯然不再很期待。沙冰上來的時候，倒如旅館老板所說的那樣，很大一盤，一個人吃不完。上面滿滿的芒果，非常誘人，明瑾先挖了一勺冰吃了，意外的，非常好吃。

“真的不錯呢。”她一直怕吃冰，怕牙齒會痛，但是這個冰綿綿的，不會太刺激。沙冰里有牛奶的甜滑，跟微帶酸味的芒果非常相配。

“好吃。”麗雅也停不下嘴，她們走這么遠是值得的，在吃了一下午干巴巴又味道重的東西，吃點甜甜冰冰的東西正能解嘴里的膩味。

吃到一半的時候，兩人都涌出再點一份的念頭，但是再一份真的有點多了。如果是她一個人來，她會拼命塞一份下去，最后再好的味道也會因為硬吃變了味，每當這種時候，明瑾都會非常地想有個伴，但是只有現在，過了這一刻，她又覺得一個人也沒差。戀愛的時機是非常重要的，她偶爾迫切地心情，在過了三十歲之后，就無所謂了吧，其實現在就已經無所謂了。剛畢業的時候，她覺得在三十歲前總能嫁出去，到快三十歲的時候，她想在三十歲前一定要嫁出去；現在，她二十九歲，已經不可能在三十歲前嫁出去了，讓她閃電結婚什么的，打死都不可能。所以一切都無所謂了，她可以慢慢來，慢到沒結果都可以。她最好的年華，已經快過去了。

人生總有一個個的關卡，不管是她自己設的，還是她自己以外的力量設的。在看到關卡的時候，總覺得很難，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順其自然是最好的狀態。惶恐也好，反抗也好，想要硬沖也好，都是無用的。雖然知道，但是她終歸不能真的全然閉上眼迎上一切，她是平凡人呀。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心情是輕松的，至少沒有疲憊的感覺。麗雅也在想事情，想著某個人，反復在心里問著沒有人會回答也沒有答案的問題。公交車載著兩人經過起伏的路到了終點站。時間還很早，明瑾忽然又不想就這么休息，卻也懶得逛。

默默回到房間，明瑾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問麗雅，“你明天要去哪里逛？”

“去鼓浪嶼。”她說，遲疑地看了明瑾一眼，想提議分開行動，又怕被她念叨。

“我明天訂了日月谷溫泉一日游，就不跟你一起了。我后天再去鼓浪嶼。”

“哦。”麗雅松了一口氣。

“你明天一個人小心點哦。”想了一會兒，明瑾還是忍不住提醒，她也不想變得嘮叨，不過有些話還是得說。

“好。”爽快地答應，麗雅根本沒放在心上，就像她應付老師和家長時那樣。有些話根本用不著多講，她又不是不懂。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