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王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樹梢。顧眉生站在繁華散盡的金字匾額之下，忽覺自己渺小的猶如這天地之間一片極為微不足道的花瓣。

命運從來不由人自己做主。若不然，上天又為何要讓她在如此年紀便嘗遍人生的悲苦和離愁？

皇甫顏之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望著她纖小而微帶迷惘的背影。因為她的存在，空氣中竟平添了一抹淺淡而空靈的鳩尾花香。

墨發素衣，在如此清冷的夜色之中，顯得格外的靈動而出塵。

此時，一陣夜風吹來，顧眉生恰巧翩然轉身，不施粉黛的臉上綻放淺淺笑容，猶如這夜間盡情怒放的妖嬈白梨。

“五王爺，妾身為你舞上一曲可好？”

她說完，也不管皇甫顏之同不同意，微微一福身，然后長袖飛揚，腳尖輕點，開始翩然起舞。

夜霧變成薄薄的霧水輕沾上顧眉生如墨的發絲，衣襟和鞋履。隨著她的旋轉回身，那些晶瑩的水珠紛紛化成沁人的雨露，猶如盈盈水光，又似春雨襲人，好不令人覺得心曠神怡。

美人如斯，當真是一舞傾城。

四周來而往的路人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欣賞著如此傾城絕色的美麗舞姿。

“咦……這不是顧家的大小姐嗎？”

“她今日新婚之喜，怎么會在這里拋頭露面？”

“是啊是啊，這位顧大小姐不是名門之女嗎？怎么會做出如此出格之事來？”

“唉，大戶人家的富家小姐們，想法總是異于我們常人啊……”

皇甫顏之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四周漸漸泛起的議論之聲，只是沉默地凝視著面前這個翩然起舞的女子。

一直到發現她右邊腳踝出現明顯不妥的時候，皇甫顏之才終于上前一把將她攬進大麾之中，然后不由分說地帶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上，兩人對面而坐。顧眉生仿佛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右腳有什么不妥，臉上依舊掛著淺淡的笑容，整個人慵懶地靠在窗旁，望著天邊的離離月色。

而皇甫顏之始終淡淡地望著她。

無可否認，眼前的這個女人的確很美。哪怕只是一個淺笑，哪怕只是一個轉眸，由她做來，都令人覺得有一種氣吞山河的美。

可是如今這個死而復生之后的顧眉生，那絕世的笑容之中始終藏著如迷霧一般的涼薄和疏離。

看在皇甫顏之的眼中，這樣的疏離猶如洋蔥那層層包裹著的粉色表象。

目的只是為了能夠將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小心地掩埋。

仿佛感覺到他沉默而探究的目光，顧眉生微笑轉頭對上他深邃的黑眸，“王爺為何如此看妾身？”

皇甫顏之凝著她，“疼嗎？”

顧眉生聞言，輕輕勾唇，“不疼。”

回到鎮北王府，顧眉生剛剛走進她這幾日所居的云水閣，就看到丫鬟從屋子里跑出來，為她送上一個手爐，笑著道，“姑娘回來了，那九王妃是否如傳聞中那般的美？”

顧眉生信步走進寢室，聞言輕輕挑眉，“美嗎？”

她抬頭輕輕取下插在發間的桃花簪，望著鏡中那個墨發披肩，婉婉而立的自己，忽然盈盈一笑，

“九王妃一舞傾城，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絕世美人……”

*

九王府中

喜房之中紅燭漸滅，幽香陣陣，似溫暖如春，卻又似寒涼如冬。

顧嫣然滿足地躺在溫暖的床榻之上，頭枕著身旁男子溫熱而健碩的胸膛，她終于得到了他……

她的唇角溢出幸福的笑意。

就在她沉醉之際，房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一身白衣的皇甫清燁，在看到床榻上那坦誠相擁著的一男一女，殺意頓時彌漫了他陰鷙的俊眸。

他上前一把掀開兩人身上的被褥，冷冷地望著半夢半醒的顧嫣然。

顧嫣然被突然而來的涼意所驚醒，緩緩抬眸，望向床榻邊一臉震怒的皇甫清燁，“燁……你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皇甫清燁冷哼，“好一個侍郎之女！本王有公務連夜進宮，你卻在新婚之夜背著我偷人？！”

顧嫣然被他陰鷙的語氣所驚嚇，終于徹底清醒了過來，也終于看清了此刻自己的情況。

她嚇得驚呼一聲，望著身旁緩緩醒轉的男子，聲音顫抖，“你……你是誰？！”

誰知那男人竟是一臉的鎮定，這才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從床榻上坐起身，一邊慢悠悠地穿著衣服，一邊痞痞地望著顧嫣然，“怎么，昨日如此纏綿繾綣，九王妃你這么快便忘了？”

顧嫣然瞪大雙眸，抬眸望向皇甫清燁冰涼的臉，“不是這樣的！燁！不是這樣的！我是被誣陷的啊！”

她急得想要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卻被他狠狠地甩開。皇甫清燁怒極反笑，前輕撫她微帶冰涼的臉頰，望著她憔悴的嬌顏，輕語，“是么？”

顧嫣然連連點頭，“你一定要信我！”

那男人穿好衣服便旁若無人地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狀似無意地嘀咕道，“昨晚，也不是她第一次了呢。”

顧嫣然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皇甫清燁冷冷地凝著她，沉默半響后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一會兒隨本王進宮給父皇與母妃請安。”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顧嫣然絕望地跌坐在床榻上，手中的被褥被她拽得幾乎要爛掉。

究竟是誰？！竟然要如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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