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液以后燒總算退了,趴了兩天自己全身都麻木了,林騫坐在我旁邊給我揉腿和胳膊,四肢終于恢復了一些知覺。我的血液樣本和研究報告都被林騫偷偷給了謝醫生,給他的報酬也很豐厚,也不知道能不能幫我找到更適合我的藥,我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過半天之后我又發燒了,林騫給輸的藥能維持的時間越來越短,我的體溫越燒越高,后來肺泡又積了血水,我呼吸不動,林騫從醫院拿出來的氧氣和體內積液引流管都派上了用場,如此折騰了一天多,連咳嗽都沒了力氣,林騫的眼睛隨時都是紅的,嘴角也起了泡。
謝醫生那終于有了好消息,找到了他曾經用過的一種中成藥適合我,但同時也有個壞消息:那種藥因為原料短缺,去年就已經破產,都不知道還有沒有生產的,林騫動用了他的一切關系,用大量的糧食懸賞找那種藥,可惜沒什么進展。
我開始了斷斷續續的昏迷,昏迷中還總做些噩夢,比如夢見我像孤魂野鬼一樣在極為昏暗的天空下四處游蕩,比如到處都是尸體,那種恐懼和孤獨,我真的不想再體會。可我清醒的時候,我又會聽到林騫絕望的啜泣聲,讓我更難過。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時日無多,趁我清醒的時候,我讓林騫帶我去了那個倉庫,我把糧食和一些我在南城用的家具仍然放在了這里,如果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得讓林騫一家好好活下去。我逼著林騫去收那些蔬菜水果和糧食,去找大的容器來裝飲用水,逼著他把那些食肉動物的籠子打開,如果我死了這個山谷也許沒人能進來,我不能把它們關在那里活活餓死了。
其實最難過的不是死亡,而是體會等死的感覺。林騫一家包括趙天齊都知道我懷著多絕望的心情來安排這些,我昏睡在倉庫的床上的時候,我聽到了趙天齊跟我說對不起,聽到了林騫和他母親的哭泣,聽到了林騫父親的嘆息。我想我終于有了和穎洛一樣的待遇,讓林騫母親也能為我哭。
好像住的地方又暴露了,我再次被林騫抱上車,幾個人一起上車去了別的地方,在車上我的頭就埋在林騫母親的腿上,她就用手整理我幾天沒洗所以并不干凈的頭發,然后又不知道林騫將我放在了什么地方的床上。
后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的還是幻覺,我又看到了我爸媽,我只在想,如果死了可以和爸媽在一起的話,死亡也沒那么可怕。我一直在喊爸爸等我,直到林騫的聲音把我拉會現實,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只聽到他說他馬上就能找到那種藥了,張初曾經因肺部受傷曾經用過那種藥,他有辦法弄來,還說張初無論如何也不會看著我死去,讓我撐住。于是我握了握林騫的手,換來他更用力的握我的手,還有他的吻和眼淚。林騫把我的手貼在他臉上,我感覺他的臉瘦了不少,濕濕的,胡子扎手。
我內心再次燃起了一絲希望,張初當然不會看著我死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張初的聲音,他在喊我久違的那個稱呼“雪兒”,我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他,我還感覺到他在摸我的頭發,然后又沒了動靜,我覺得我有救了,神經一放松我又睡了過去。
我不知道21號那天的具體場景,后來聽茜兮說,她感覺地表抖了一下,不太堅固的房子都跨掉了,仿佛一場威力不太強的地震,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爆炸聲。那天電閃雷鳴卻不下雨,天空灰塵逐漸彌漫到每個角落,本來就有灰塵的天色越來越黑。對于我來說,我只聽到雷聲,人們因絕望而發泄的大吼聲,還有不少咳嗽的聲音。在那一天,在林騫一個含著淚的深吻后,張初在我頭上套了防毒面罩插上了氧氣管抱我走了,說要把我治好。
我感覺到自己被抱上了車,我還聽到了茜兮的哭聲,感受到她細嫩的手一直握著我的手。汽車發動以后,一股巨大的心痛突然涌起,痛得我連話也說不出來,心痛的來源我卻想不清楚。
命不該絕的我醒了過來,在陌生的房間里,茜兮和張初都在我面前。茜兮拉著我的手,流著眼淚說:“謝天謝地,我的好姐姐,你只差一點就把我嚇死了啊,我這脆弱的心臟可經不起你嚇了。”她抹了一下眼淚:“我去告訴醫生,你醒過來了。”
還沒等我說點什么,她的影子就消失在門口,只剩下張初一個人,他抹了抹我的頭發,在我額頭上一吻,抓住我的手坐在我面前:“雪兒……”
我抽不出我的手,有些惱怒的看他的臉,卻在昏暗的光線中發現他鼻青臉腫的,我很納悶:“你跟誰……打架了?”
張初打了聲哈哈:“遇到一伙搶劫的,我一人單挑十多個,厲害吧?”
“我這是,在哪里?”
他受了傷的臉笑得挺難看的:“你猜。”
“不知道。”
“想你也猜不到,在Peter的一處房子里,感覺怎么樣,難受嗎?他家的醫生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