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豐旅社的女人看到舒冉來退房的時候十分尷尬，她不好意思得沖她笑笑說：“對不起啊，我這人就是好管閑事，看著孩子那么可愛生怕是被壞人給糟蹋了。”

舒冉點點頭，回報以招牌式的笑容道：“也不能都怪你，我自己的情況一塌糊涂，確實也容易惹人懷疑。”

“你有什么困難是不是？”

“恩，我跟前夫離婚被趕出來了。”舒冉半開玩笑道，反正萍水相逢的人，她也不在乎調侃自己一把。

“啊！”那女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毫不懷疑舒冉的話。

“那你帶著女兒在租房子咯！”女人道：“嘖嘖，你這個情況可不太容易租啊。”

“是啊，這附近都跑遍了，今天又鬧了這么一出…”舒冉道：“我決定先帶著女兒到距離市中心偏遠的地段看看。”

“妹子啊，其實…”女人不好意思得笑笑：“你看都是我給你惹了這么大的麻煩，實在過意不去。今晚又有寒流來降溫，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可不容易，這個把月的小毛頭最容易生肺炎了——”

舒冉沉默了，回來的路上的確感覺到空氣比前幾天冷。小莫還在襁褓中，經得起自己這么折騰么？

看著舒冉緊鎖的眉頭，女人嘆了口氣道：“真是難為你一個年輕姑娘了，其實姐這里到有個辦法——”

舒冉側耳聽著。

“這旅社下面有個地下室，以前是給我們這一個維修工住的。他年前回老家結婚了，于是也就空下來了。你要是不嫌棄就現在這將就一段時間，雖然簡陋了點，但該有的都有。還有個通氣的小壁爐，燒無煙煤就行，保管凍不著孩子。”

“不…不用麻煩了——”舒冉不太敢承陌生人的恩情。

“唉，就當是姐補償你的。我姓李…你叫我李姐就行。”女人輕笑一聲：“我這就帶你去看看，你要是看得中，我也不收你房租。”

這個小地下室在順豐旅社胡同后面，一家做米粉的小店旁邊。從外面看是一個倉儲間，偶爾堆放一些破舊的桌椅板凳。地下室在里面的一個小門里，走過去有十階樓梯，看起來像個通風的地下自行車庫。地方不小，能有二十多平方米。臥室跟簡易的廚房是用隔門板斷開的，床倒是寬敞，窗戶距離地面有半米高，抬頭望去能看到外面光禿禿的道旁植被。屋里有個大衣柜，一張半新的飯桌。床單是沒有的，席夢思墊子倒還不錯的樣子。洗手間像是一個外置的馬桶，用簡易的門簾子跟廚房隔開。

“這里水電都有，表跟樓上的飯店連在一起的，每個月跟他們結一個差不多的就行。”李姐道：“怎么樣，覺得還行吧？”

老實說，免費可以住上這樣寬敞的房子舒冉已經很滿意了，雖然現在手里還有些錢。但她打算等小莫一歲以后把她送到一個較好的幼兒園去，到時候自己就能放心找工作賺錢了。手里的錢還要為青黃不接的時候做準備，現在花一分少一分，不如先省著點。

這里說是地下室，其實也就比地面洼了一米多的深度，地方寬敞也不算骯臟。除了洗澡和做飯困難點，其他的都還好。

舒冉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

“這里沒有鍋碗瓢盆，之前的單身師傅都是在外面的小店湊合的。”李姐轉了一圈道：“我那倒有幾個富余的，回頭給你拿來看看。”

“李姐，真的謝謝你了。”舒冉感激得說，沒想到這一次歪打誤撞竟然因禍得福。

“唉，舉手之勞嘛。你一個年輕輕的姑娘也是在不容易。”李姐推開門走到外面的小廚房，指著地上的壁爐：“爐子會生吧？煤可別貪便宜，去買那質量高點的無煙煤，否則這滿屋子可夠嗆的。”

舒冉別說生爐子，連見爐子都沒見過。但既然生活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有什么不能硬著頭皮上的呢？

她點點頭：“沒事，李姐我能行。”

告別了李姐，舒冉坐在床上喘了口氣。她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個臨時的居所，心想也不大好意思一直免費住下去。等開春天好些，要么找個其他的房子，要么給人家一點租金。這段時間置辦生計再加上被劉寧湘坑去的七七八八，手里還剩八萬塊多一點。算起來一家全托的中高端幼兒園，一年就要五六萬以上，再加上托人送禮的花費，舒冉攥著手里的卡覺得肩膀上的擔子十分沉重。

舒冉不能帶著不足百天的孩子去工作，而盛郝菲能給她接到的圖紙也十分有限。撿飲料瓶收舊紙箱都成了她日常收入的一部分，有時候遇上老乞丐之類的競爭者，也免不了要拼一番腳力和口舌。但結果總是舒冉能占上風，一個水瓶一毛五，一天下來攢個二十幾塊錢足夠可以給小莫的飲食了加一些鈣片和魚油，舒冉這樣想。但是這樣的收入遠遠達不到需求，眼看著卡里的錢還是一天天在減少，舒冉迫切的感受到錢的重要性。

小時候，爸媽給的零花錢總是比給哥哥的多一截。上大學以后，尚未鼓起腰包的楊起楨也總能剩下自己的獎學金滿足舒冉的各種物質要求。舒冉雖不是什么富家女，也沒嫁入什么不得了的豪門。但這一生還未對錢有過什么稀缺的概念。可如今，一分錢都要掰兩半花的日子她只能慢慢去適應。

一開始買菜還能算錯帳，到后面已經發展到會因為蘿卜纓子大小是否占分量的事跟小販據理力爭。生活的磨練讓她褪去了曾經手不能提養尊處優的狀態，卻沒有把她折磨成一個未老先衰的婦人。

舒冉并沒有就此放棄自己的人生，因為她知道，這些苦難都是暫時的，她早晚還要踩著光鮮回到這個社會的主流前段。所以她吃便宜而養生的健康食物，她用廉價但效果很好的國產保養品。她沒有名牌的衣服和奢侈的首飾，但她的皮膚依然白皙動人。她經歷這洗刷搓涮的繁重勞務，但她的雙手依然保持得優美纖長。她沒有時間和精力出入高端的健身房，但她每天堅持著一些細小的動作來保持完美的身形。

地下室過一條馬路是一個小學校，現在已經放寒假了，所以門口冷冷清清。

舒冉想起小時候也常會跟著小伙伴們三三兩兩得在校門口挑零食買文具，忽然打起了一個主意。不如就等到開學的時候在這兒擺個地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