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冉的月子可謂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相信在有生之年她都不愿再多回首。但至少當初強大的心態和嚴格的飲食營養控制讓她的奶水逐漸多了起來，足夠小莫吃的量還會有富余。她常常抱著女兒一邊唱著幽幽的歌謠一邊把多余奶水涂在粉嫩的臉蛋上。聽人說這樣可以美白，且不管有沒有科學根據，試試總是好的。

跟劉寧湘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雖然受氣是免不了，話再難聽充耳不聞也就罷了，反正不會掉一根頭發不會少一塊肉。但舒冉若以為劉寧湘只是嘴上犯幾句賤心里就足夠爽，那可就低估她了。舒海走后的第三天，舒冉把小莫綁在背上出去超市買東西，回來時發現門口停著輛維修公司類的小卡車。兩個穿著淡灰色工作服的人搬出了三臺空調。

走進大廳，迎上的是劉寧湘皮笑肉不笑的臉：“小妹呀，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三臺空調排水管都漏了。”

舒冉站在樓梯口，愣愣得看著樓梯上凌亂的腳印。她明白劉寧湘所說的也包括樓上自己的房間。

“唉，這家公司也忒能刁難了，說要修好得兩個禮拜呢。”劉寧湘撇撇嘴：“你看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舒冉徑自往樓上走，空蕩蕩的臥房里清冷至極。在這樣陰冷的季節，沒有供暖設備的南方城市里無法想象失去空調的生活。室外3攝氏度，室內7攝氏度。所有的熱量全靠人體呼吸所散發，這是怎樣一個難熬的冬天。

一共四臺空調，就只有劉寧湘主臥的完好。鬼才相信會有這么巧的事，舒冉狠狠得想。

劉寧湘假惺惺得跟上來：“小妹，你看這房子空了這么幾個月，有點設備損壞也屬正常不是？今年是冷冬，全國各地的空調價格盡數暴漲。買這么多新的也實在太不劃算了…”

“沒關系，我不怕冷。”舒冉看看懷里的小莫，眼睛望向劉寧湘，未及開口就被她搶上一句話：“唉，我也想過讓小莫到我房里，但是晚上怎么辦？你總要奶孩子換尿布的對不對？天天還不到兩生日，正是鬧的時候。”

“嫂子，白天就讓小莫在你那屋待一會吧，只要我在家就不會給你添麻煩。”舒冉道：“晚上我自己帶，沒關系的，我充熱水袋就行。”

“這…”劉寧湘面有為難：“我也不是不想幫你，但這剛足月的孩子放在我那，我心里總歸膽戰心驚得生怕跌了碰了是不是？”

“嫂子，我平時都在家，有什么事怎么也不能怪到你頭上的。”舒冉幾乎是在懇求了，夜里母女可以共寢共暖，但白天這么低的溫度怎么能讓孩子躺在空蕩蕩的大屋子里。

“可你知道…這嬰兒家的吃喝拉撒不好打點…”劉寧湘怎么可能同意舒冉把小莫放在她的床上呢：“我們房里還放了天天一張小床，哪有地方啊？”

舒冉不再說話了，她知道對這個冷血的女人表現得越可憐就越中她下懷。如果真的把小莫放在這種人的房間里，舒冉才真的要擔心死了。

這別墅一共兩層，上面是一間客房一個雜物間還有寬大的陽臺。下面是正廳主臥和一間次臥。洗手間樓上樓下各一處，廚房在靠近玄關的地方。唯一有些人氣的地方就是一直做飯的廚房了。那里有水有火，有刀有玻璃。怎么可能把小莫放在廚房？

那唯一的選擇，就只有還能提供浴霸和暖風的洗手間了。

對一個母親來講，要有多大的隱忍和堅強能在把新生的女兒溫床安置在廁所里的時候還能不掉眼淚。舒冉卻做到了。她拆了一只小小的旅行箱，在里面墊上了暖暖厚厚的羽絨被，和透氣的珊瑚絨墊子。小小的女兒就像一個被精心寶貝著的金蛋，等待著溫柔的孵化。

“小莫，你要記得，今天所受的苦難都是未來更加堅強的財富。”舒冉把這個簡易又包含著溫情的小搖籃放在了洗手間的馬桶蓋上：“能在廁所里長大的小人兒，此生注定不平凡。”她笑著說，喉嚨里咽下苦澀的滋味。

舒冉平時除了打點女兒的日常生活，唯一的工作就是描裝潢圖。盛郝菲幫她接了這一點點活計，描一張需要2—3個小時，賺四十塊錢。這是一項細致又廢眼神的工作，很多大公司都有專門的謄圖設備，所以生意來源很小。但舒冉欣然接受，因為對于現在無法丟下孩子出去工作的自己來說，已經是很好的經濟來源了。這筆微不足道的收入意味著她與小莫的一日三餐。

劉寧湘沒有因此就放過舒冉，她天性就好像以把別人逼入絕境為最大的樂趣。她以舒冉長時間開著洗手間的暖風為由，跟她索取了額外五百塊的電費。

舒冉的桌子對著門口，這樣能看到洗手間里的小莫一舉一動。她自我安慰得想，這樣子連換尿布都省事了很多呢。

這天下午，舒冉描圖實在困倦了。她看到剛剛吃飽的小莫在小搖籃里睡得正熟，于是放心得裹著羽絨服在桌子上打了一會兒盹。

忽然間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她下巴上拉拉扯扯。舒冉迷迷糊糊得睜開眼睛，原來是快兩歲的侄子天天淘氣爬上樓來，好奇得扯著她墊在胳膊下的圖紙。

“天天啊，你怎么上來了？”舒冉生怕被孩子弄壞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這張圖明早就要快遞給客戶。

“姑姑…這是什么？”天天手里拿著一支粗色簽字筆，想來是趁舒冉瞌睡的時候從桌上拿的。

“這是姑姑工作用的，不能給你玩。你先下去找媽媽好么？”舒冉把筆從男孩手里拿回來。

“姑姑騙人，這是筆…。能畫畫的。”天天倒是機靈古怪，拉著舒冉的衣角：“姑姑你看我畫得好么…”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小莫發出一聲哭喊。舒冉趕緊沖進去，這一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女兒的頭上臉上凡是能露在外面的地方統統被畫上了漆黑的涂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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