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似乎依舊在冰天雪地里,蕭云諾渾渾噩噩躺著,只覺身子輕飄飄,酸軟乏力,眼皮沉重無比,似乎抬一下都分外艱難。
呵,是要死了吧···
這樣也好,可以和二哥團聚,可以和父皇母妃他們永遠在一起了,她這樣想著,心中更是一片冰涼苦澀。
“紅綃姐,我們這樣被小姐知道了怎么辦,我好怕。”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略顯怯懦的聲音,似乎是個小丫頭。
“麻利點,怕什么,你沒聽夫人說嘛,只要此事一成,就把我們調到大少爺院里去做通房。”另外一道略顯尖利的聲音不耐煩的催促著,許是因為聲音尖刻,倒是清晰了很多,一字不露的全部傳到她耳里。
略一思量,卻頓時覺得頭痛欲裂,一連串破碎的畫面從腦海里一晃而過。
“可這吳媽媽和霜兒姐要是回來了怎么辦?”
“磨蹭什么,算了算了,你去后門守著,一會把表少爺帶進來,小心被人看見,”那道略顯尖利的女聲又道:“軟筋香和半日歡都擱桌上,我來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木門吱呀一聲響,一道腳步聲慢慢走遠,床上的蕭云諾再睜開眼睛,思維已是慢慢清明起來,不遠處的四角高桌邊,一個穿淺紅色裙衫的丫頭正背對著自己小心翼翼的將一包東西撒進香薰爐里。
看那背影窈窕,身段玲瓏,身上的衣料也是顏色鮮艷,富有光澤,似乎正是這具身子的貼身丫鬟之一,紅綃,而剛才走的那個膽小的,似乎叫紅菱。
而這表少爺?哼,莫不是替這具身子準備的奸夫?要演一出捉奸在床?
倒真是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頭,這些骯臟事,看來真是哪里都不缺,蕭云諾來不及再多想,不動聲色的下床,拿起腳邊一個高腳長瓶,就沖著她的脖子狠狠砸了下去。
“啊···”
那紅綃許是正忙得出聲,始料未及,連個聲響都沒怎么發,就順著桌角軟軟倒了下去。
桌上第一個小包里的粉末剛倒進去一小半,蕭云諾捂了鼻子看著,略一沉思,便連忙用一只手將那丫頭拉到床邊,又手腳并用將她拖到床上被子里,腦海里想過剛才她那一句叮嚀,索性又扯了她的外裳放在一邊,拆了她頭上的珠釵塞到枕頭下,將那剩下的藥粉一股腦全部倒進熏香爐里,這才不緊不慢的掩了門出去。
剛一掩門,正是一道冷風襲來,她渾身一哆嗦,這才發現,雖說自己穿著略厚的襖裙,但畢竟是冬日,沒有斗篷御寒,凜冽的寒氣無孔不入。
這院子兩邊低矮的廡房上還覆著厚厚的積雪,白的刺眼,兩只高大的刺槐,樹干挺直,枝條參差,覆了雪花,倒也有些清奇雅致的美感,唯一一點艷色,就是屋前一株稀疏的紅梅,自一片雪白里劈出數點鮮紅,如血一般。
她又是一陣頭痛難支,立在刺骨的冷風里,早已絕了回房取衣物的念頭,看這一切,是再清楚不過的景物,這如血般嫣紅的梅花,還有這刺骨的冷風,無一不在提醒著她,她真的還活著,可是,卻匪夷所思的進了另外一具身體,狠狠壓下心頭泛上的苦痛,她收回恍惚神色,提步朝院門外走去,完全沒察覺,剛才一切,全然落進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里。
既然連閻王都不收,那么就像孤魂野鬼一般活著吧。
母后,二哥,我一定,讓那些害你們的都不得好死,下去給你們陪葬,所以,必須完好無損的活著,只是,再也不會委曲求全,退讓一步。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遠處曲折的彩繪回廊上遠遠走來一對男女,女的身形嬌小,梳丫鬟雙髻,大約十五六歲,男的身量中等,看起來也不過十八九歲,穿著冬日的藍色袍衫,步履匆匆,面上帶著遮掩不住的促狹,顯出幾分流里流氣。
“表少爺,前面就是了,奴婢就不和您進去了,奴婢去給夫人回話。”待到近前,那紅菱卻止了步子。
“去吧去吧,讓姑母慢些過來,剛從刑場回來,小爺我好好樂一樂,去去晦氣。”那男子猥瑣一笑,便急不可耐的朝屋內走去。
蕭云諾聽他說話,身子又是一僵,眸光更是冰冷如刀,緊咬著唇,一動不動,似乎凍僵了一般立在角落一株被積雪完全遮掩的矮樹后,唇角,卻是慢慢彎起一抹嗜血的笑意,要是所料不錯,這男子正是這府里貴妾劉氏的侄子,在宮內任職四品的二等侍衛,呵,剛從刑場回來,很好,第一個就送你去見閻王。
那男子進了屋,不到一會,屋內就傳出一陣陣女子的嬌呼聲和粗喘聲,許是藥力太猛,那一陣陣聲響越來越大,愈演愈烈。
果不其然,那回廊上很快又來了一批人,最前面正是剛走的那個叫紅菱的丫頭,表情急切的說著什么,跟著她匆匆而來的為首三個人,兩個少女并著一個婦人,皆是珠釵環佩,衣飾精美厚重,斗篷裹著襖裙,滿臉都是遮不住的喜色,卻偏偏做出一副憂心忡忡,著急慌亂的神態,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在那后面,更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嬤嬤丫鬟,姨娘小姐,小廝侍衛,零零總總,三四十人之眾。
“紅菱,你給我好好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眾人進了院門,劉氏面色一變,張口就是一頓斥責,心里卻早已經樂開了花。
聽聲音,已經成事了,趁這機會給那丫頭定個不知檢點的罪名,她無論如何只能嫁給侄兒劉成,這老爺和大少爺就算現在回來,也鞭長莫及,不過,此刻這面上的功夫卻是要做足了。
“夫人,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天趙媽媽兒子病了,霜兒姐出府給小姐抓藥,院里本就沒有幾個人,我從廚房過來就···就···慌亂之下,只能·去請您了。”紅菱嚇的撲通一聲跪倒,說話也是結結巴巴。
她說的結巴,聲音卻也不小,想來是要讓著院里人都聽個清清楚楚,蕭云諾在墻外自然也是聽得清楚明白,這劉氏倒也是好手段,貴妾而已,府里丫鬟竟然也尊稱一聲夫人。
“三姐姐怎么可以這么不知羞恥,大白天竟然在屋內與人茍合,娘,趕緊讓人把他們抓出來。”立在劉氏邊上的是她的二女兒,府里的四小姐張璟菲,她不過十三歲,卻已經出落的如花似玉,嬌俏動人,劉氏疼若珍寶,在府里囂張跋扈,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