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苑里,張璟言冷眼看向一臉挑釁的張璟菲,帶著薄怒的表情更是讓眾人對剛才張璟菲的話相信了幾分。
若是胡說八道,為何這三小姐自進了東苑之后不但不極力辯駁,反而一直隱忍著不說話,站在她一旁的江清音此刻心里也是一陣憂心忡忡,剛才換過衣服兩人剛到院門口,就聽見這侯府的四小姐挑高的聲音從里面傳來:“許是因為不能生育子嗣,三姐姐脾氣素來不好,聽說一鞭子過去,就將那車夫的腦袋勾了下來,咕嚕嚕在地上轉好幾個圈呢?”
而那素來溫良的二小姐則是匆匆接住了她的話:“四妹,這些話怎么能拿到外面說?!?/p>
且不說那話里的真實性,只看著三小姐的臉色,就知道亭子里的姐妹二人素來和她不和,要不然,那二小姐又怎么會等四小姐說完了才出聲斥責。
只是?不能有孕,那這一門婚事指定完了,她素來心軟,此刻看著張璟言的眼神便帶著許多同情。
亭子里的各家小姐也多半是同情惋惜起來,這高門大院最重視的可不就是子嗣,誰愿意娶一個這樣的女子回府去,不過,也有那心思靈敏的想到另外一層,這三小姐若是能進宮,說不定會有些大造化,畢竟,從長遠來說,她對各宮主子算是一點危害也沒有不是?
眾人心思百轉之際,張璟言突然出手,一個巴掌扇了過去,“看來是我往日性子太軟弱了些,一個賤妾生的也能這般在外污我的名聲?”
“三小姐,你可別仗著嫡女的身份欺負人,害了我哥哥的性命,你就不怕遭報應么?”不待張璟菲回神,另一邊尖利的女聲已經響起來,張璟言側目,正是那日在宮里見過的劉月茹,此刻她激動的站起身來,聲嘶力竭,而她旁邊一個穿綠羅裙的小姐正緊張地扯著她的衣袖。
“報仇也莫要尋錯了人,你哥哥放著好好的大內侍衛不當,要做那些蒙面山匪的勾當,殘害了我侯府二三十隨從,本就是死有余辜,”張璟言冷臉看著她,一字一句咬的真切,“莫說他是被楚將軍一箭射死的,就算不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這等小人。”
“你···”劉月茹一臉陰狠的看著她,想到被祖父責罰的灰頭土臉的父母,怒火中燒,一把推開拉著她的姐姐,突然朝張璟言沖過來。
“小心···”身旁一聲急呼,云橙將她踉蹌著扯到一邊,劉月茹猝不及防,依著慣性前沖,只聽啊一聲,眾人再看去,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已然盡數扎進了張璟菲的胸口,鮮血濺了出來,她胸前衣襟頓時被染紅了一大片。
意外來的太快,眾人瞠目結舌后水榭里頓時亂成一團,這些小姐們平日都養尊處優慣了,哪里見過這陣仗,膽小的早已經哆嗦著跑了出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劉月茹回過神來,也是嚇得撲通一聲跌倒在地,翻來覆去只剩下這一句話。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請大夫?!苯逡粢荒樆艁y的沖著一旁的丫鬟喊了一句,看著一地鮮血,一張臉也嚇得煞白。
“我···都是我。”云橙第一眼發現拿刀子的亮光,自然毫不猶豫的拉了張璟言一把,許是沒料到那刀子又刺中了她對面的張璟菲,在門外來回走了兩步,六神無主的自責著。
“云姐姐,這事情和你無關,你別想太多?!睆埈Z言軟語安慰她一句,看著她又道:“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云橙抬眼看著她,從她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安慰和謝意,愣愣的點了點頭,被自家丫鬟扶了出去。
“璟言···我···”江清遠看著云橙離去,這才湊了過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平日一雙亮閃閃的眸子里有些茫然和驚痛。
“小世子,我們沒有緣分的。”張璟言看著他,低聲說了一句,兩世為人,又湊巧被江清音帶下去換衣服,她已經猜到了這一場賞花宴是為著自己來的,可別說國公府不會同意他迎娶自己,她又何曾想過進這國公府的大門,一生一世一雙人,若說女子,哪個不愿意?
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而她,為愛情而火熱的一顆心早就死了。
“不,你聽我說,我一定會讓他們答應的?!苯暹h一臉慌亂,雙手掰過她的肩膀,手心瘦削的觸感更是讓他一陣心疼,面前這丫頭,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走,偏偏一開口就是這樣了無生氣的話,他只覺心中一陣陣撕裂,言語間更是急切。
“不用的,”張璟言抬眼看他,聲音雖小卻又透著堅定不渝,“我對小世子原本就沒有愛慕之心,沒想過要嫁到國公府里來?!?/p>
“不····”箍著她肩頭的雙手頹然下落,江清遠似乎受不了打擊般踉蹌后退兩步,而后,倉促轉身,跑出了院子。
張璟言看著他無助的背影,一時間似乎悲從中來,他一向肆意玩鬧,何曾有過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記得第一次見他,兩人都不過六七歲,她被母妃趕著去太傅那里習字,正是心情郁悶至極,偏偏他從路過的柳樹上跳了下來,淘氣的自身后扯了她的小辮子,一臉壞笑的叫她小丫頭。
若是后來他不曾去軍營,若是狀元游街的時候自己沒有看到許澄明,也許,父皇和母妃會為著自己不受委屈,賜婚給這個國公府唯一的嫡孫。
可終歸世事難料,當年的淘氣魔王長成了玉樹臨風的翩翩兒郎,那個宮墻里一臉郁悶的小丫頭卻已經兩世為人,背負了太多仇怨。
老夫人在丫頭的攙扶下趕了過來,正好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只當她是一個過分懂事的好孩子,心里也是一陣疼惜,若不是不能有孕,這丫頭她倒是真的打心眼里滿意。
“吱呀”一聲門響,府醫背著藥箱匆匆出了院子,江清音和大夫人自屋里出來,面上皆是一片惋惜。
劉月茹那一刀刺進心臟太深,已經回天乏術了,侯府三小姐去了,國公府又憑空沾染了血光之災,想必那劉御史家早已經是一片愁云慘淡,劉月茹估計也毀了。
張璟言抬眼,一只灰雀撲棱著飛過院墻,朝遠處深遠的天空而去,自那一日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將張璟菲接回府之后,為全名聲,府里只對外稱三小姐染了惡疾沒了,劉姨娘失女心痛,卻偏偏因著劉成的事不敢回娘家去鬧,在沁梅苑鬧了幾次之后惹了侯爺厭棄,被送去了侯府遠在城外的莊子靜養,這府里是越發安靜了。
“小姐,宮里來人了,要您去前廳接旨呢?”霜華自院外匆匆回來,面上含著明顯的喜色。
話音剛落,一旁的元香卻是面色一變,一臉憂心的朝張璟言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