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張璟言匆匆折回去,在偏殿換了衣服,剛到梅苑附近,霜華就遠遠迎了過來,看見她,如釋重負舒出一口氣。
“小姐,我看那宮女八成有問題,我們走了不一會,她又說沒事了,但實在繞得太厲害,我怕找不見你,只能先過來等著,太后和皇后已經到里面了,這可怎么是好?”看見她面色淡然的往里面走,霜華又變得一臉憂心忡忡,太后第一次設宴小姐就遲到這么長時間,要是再被別人編排幾句,輕慢太后這頂帽子可就指定扣下來了。
偏偏自家小姐現在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梅苑里,太后坐在上首正中間,她四十多歲,許是終年禮佛的緣故,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種與世無爭的氣質來,即使穿了尊貴的明黃色,也難以撐起鎮壓全場的氣勢來,反而是她左側同樣一身明黃的皇后和她右側一身淺紫的云太妃,兩人梳著精致繁復的發髻,端著一臉不茍言笑的莊嚴,看著頗有幾分威懾。
一眾小姐看在眼里,難免默默思量起來,太后在皇上登基前不過是三品婕妤,出身并不是很高,而皇后卻是一品威遠侯的嫡女,云太妃是護國公府的嫡出小姐,皇上初登大寶,為了加強實力,籠絡人心,選各家貴女入宮為妃顯然已是迫在眉睫。
北齊開國百年,文武并行,皇上為握住實權,首先考慮的自然是武之一派。
這手握兵馬的五大家里,撫遠大將軍楚長歌擁兵二分之一,卻偏偏母親早亡,一個姐妹也沒有,剩下的一半分成四份,駐守西南的勇毅候占一份,皇后娘家威遠侯府占一份,京城兵馬司占一份,鎮西將軍家占一份。
而不久前這勇毅候張敬德剛剛在兵部走馬上任,侯府的大公子也在皇宮禁衛軍里任了職,皇上的心思似乎已經昭然若揭。
勇毅侯府嫡出的小姐即將及笄,庶出的二小姐也是名動皇都,必然是在入選之列,只是不知這皇家看上了哪一位?
這樣想著,一些心思玲瓏的貴女便將視線投了過去,這才發現,侯府二小姐旁邊的位置竟然是空的,而二小姐此刻卻是一臉溫柔淺笑,垂著眸子抿茶。
“呦,這勇毅侯府的小姐是怎么回事?這會連個人影都見不著?”說話的是威遠侯府嫡次女,皇后的親妹妹楊子珊,威遠侯府出了一位皇后,這嫡次女自然不可能再進宮,姐妹一心,讓勇毅侯府吃癟的機會她哪里肯錯過,此刻她略顯驚訝的看著空位,貌似無意的輕喊出聲來,說完又忙是伸出一只手捂了嘴巴,一臉歉意的朝上位看過去,似乎對自己驚擾太后頗為懊惱。
“這位三小姐好像很少出府,連我都沒見過呢?”接過話的少女巴掌臉上顯著好奇,是護國公府的二小姐,云太妃的親侄女,在皇都素來也是個能鬧的。
“三妹妹性子羞怯,父親很是疼愛,多半時間在府里嬌養著呢,也難怪云小姐沒見過。”張璟玉接過話茬,含笑說了一句,語氣里不無艷羨,聽在眾人耳里,心里頓時勾畫出一個嬌生慣養,頤指氣使的千金小姐。
不少人更是不以為然的嗤笑起來,在座的哪一位不是千金小姐,單單她是個被嬌寵大的,上首端坐的楊皇后冷眼瞥過來,板著臉冷哼了一聲。
一旁的太后和云太妃也是淺淺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張璟玉含笑的面容上,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這梅苑全是她們的人,來這里的每個人一舉一動均在她們掌握之中,這勇毅侯府的二小姐竟是和外面傳言的大相徑庭,分明是個表里不一的,助人陷害幼妹在前,混淆視聽在后,而那位甚少露面的三小姐,倒是性子和氣又知禮,配得上他們皇室。
“臣女來遲了,給太后和皇后娘娘請罪。”張璟言姍姍而來,并不落座,第一時間上前請罪,上首三人卻并不叫起,皇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太后則是再看她作何反應,第一次進宮,遇到這樣一個下馬威,一般人最少也會局促不安。
卻不料面前的人只是躬身站著,低眉順眼,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也不曾動,整個人仿若一個優雅的小木偶。
“快落坐吧,看這小身板,可憐見的。”云太妃笑著看向一旁的太后,率先開口,語氣里卻是一絲責備也無,反而有幾分憐惜。
起身謝了恩,張璟言起身回了座位,剛一落座,就接到旁邊張璟玉一個白眼,沖她抿嘴一笑,果不其然看到她頓時更陰沉的一張臉,這才若無其事的轉過頭。
她這個二姐莫非還以為這里是勇毅侯府?
皇宮里主子們的耳目無數,剛才雖說不過是個小插曲,可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就說現在,蕭云澤肯定也在哪個角度注視著這一切,要不然,剛才皇后不沖她發火才怪。
這個三皇嫂有多善妒,這些官家小姐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不過,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她可要打起精神才對,思慮再三決定進宮,不容的她有一絲一毫的退卻。
楚長歌站在蕭云澤身后,遠遠看見她臉上突然閃過一抹勢在必得的堅毅神色,眉頭皺了皺,努力將心底驀然浮起的煩悶壓下去。
“這個三小姐舉止有度,進退得宜,倒是有大家之風。”沉默良久的蕭云澤突然出聲,身旁幾人均是神色變了變。
“皇上,那小丫頭片子慣會裝模作樣,您可別被她表面給騙了?”江清遠瞬間回神,語氣急切地連損帶貶。
陪皇上在這里看了好一會,正疑惑怎么不見那丫頭,她就好巧不巧來了,還第一時間吸引了皇上的注意,開口稱贊,這絕對不是什么好兆頭。
“哦?”蕭云澤側目,正好看見江清遠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低頭飲茶的人兒,心中一冷,沉聲反問。
“可不是····”
“呵,這三小姐臣倒也是遇上過,長鞭耍的不錯,有點底子。”他話音未落,身后的楚長歌突然笑了一聲,接過了話茬。
看見蕭云澤愣了一下,楚長歌若無其事住了口。
皇宮有皇宮的規定,自北齊立國,還沒聽說哪個妃子會武功的,這蕭云澤又素來多疑,哪怕一丁點的危險也會杜絕在外,想來應該不會對她動心思。
江清遠自然也想到這一茬,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眸光不自覺亮了亮。
而素手立著的許澄明卻是身子僵了僵,眸底劃過一抹苦痛,若有所思的看了張璟言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