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碗的手一頓,一甩手,還裝著半碗粥的碗落地的瞬間四分五裂。覺演嘴角噙著笑趴在我的耳邊,說出的話卻是冷到心里。他說:“明日大婚,做我的妖后。”隨即轉身甩袖離去。
躲在一邊的侍女跟在覺演身后悄聲退去。獨留我自己看著漸漸燃盡的蠟燭,滿腦子就是那句:明日大婚,做我的妖后。
大婚,多么諷刺,一切不過是為了取回他的那顆妖心而已。
蠟燭燃盡,燭火搖曳著熄滅,屋內登時陷入一片漆黑。
我本是怕黑的,可如今卻不知怎么的竟不怕了。
閃電劃過,一道悶雷跟在其后炸響,雷聲落地的同時,窗外傳來雨點噼里啪啦砸在花木上的聲音。
我本應該去關窗來著,可力氣卻似乎被抽空一般,動了動手指便沒了關窗的心思,任由著雨水飄灑進來。
窗外一道白影一晃,轉眼間那個剛剛還在窗外的白影已經立在我的面前。
大搖大擺的坐在我對面的凳子上:“還記得我嗎?”
先前我并未在意,但如今細細看來倒還真就認識。來人正是在雪城被添燁夫妻打到魂飛魄散的白狼妖。
“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應該死了嗎?”一開口才發現聲音竟啞成這個樣子,難怪嗓子一直疼來著。
白狼妖隨手擺擺手:“我當然沒死,憑他們兩個的本是還弄不死我。至于怎么會在這里……”白狼妖撇撇嘴:“這里是妖族妖宮,對于我這樣的妖怪來說恢復傷勢只是有利無害。”
我勉強勾起一抹笑意,卻發現始終還是苦的,遂不再勉強:“原來是這樣。”
“我見到妖皇了,聽說妖皇明日大婚,猜是你,沒想到果然是。”許是白狼妖見我如此,有些小心翼翼:“你……不高興嗎?”
我低下頭,并未答話。高興?如何能高興。
“你不愿意嫁給他。”白狼妖皺起眉甚是不解:“為什么?”
我勾唇一笑:“你猜。”
白狼明顯一愣,隨即笑開:“這我倒是猜不出來。不過……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他,我倒是可以幫你逃婚。”
見我愣住,白狼妖瞪著一雙有些駭人的眼:“你看我這滿眼的真誠,你莫不是不信我吧?”
“為什么?”以前我雖是沒來過這妖族,但我還是知道妖皇與族長同治妖族。我不信會有妖愿意為了我去找了妖皇的晦氣。
白狼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下去:“他們都沒了,剩下我自己還有什么可眷戀的。”勉強一笑:“你也算是我的自己,也唯有你知道我的美,這樣一來倒也是值得了。”
我知道白狼妖說的他們是指他的妻子兒女。倒是沒想到他竟還記得那時候我不過說過的一句玩笑話。
我擺擺手:“還是算了吧。若是你真的想要幫我,替我去天族送個消息,不若去鳳族或是朔云山都行。”
“去那里一來一去往返要多長時間?”
沒想到白狼妖竟會問我這個問題,一個沒反應過來,老老實實答道:“最近的鳳族日夜兼程大概要兩天兩夜吧。”
“所以你還是愿意的?”
兩天兩夜后,貌似真的來不及了。但一個白狼妖帶上我又如何能逃得掉。
我張嘴,話尚未說出口便被白狼妖打斷:“就這樣定下了,外面的守衛森嚴,現在還不能走。明日大婚守衛松懈的時候便是最好的實際,我再來帶你離開。”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還未往下說便被白狼妖打斷:“我該走了。”隨即如來時一般一晃身消失無蹤。
還是昨日的那個侍女,帶著幾個小宮女捧著嫁衣鳳冠立在我的周圍:“仙家該換嫁衣了。”
我低下頭并未答話。嫁衣?我是穿不起嫁衣的。
“仙家!”侍女的語氣頗有些不耐煩,雖是叫著仙家,但我如何能聽不出來話里的不屑。
我抬頭望去,雖是看著她們手里的東西,卻也是不動聲色的找著能逃離這里的可能。許是真的還有活路,對著門的那兩個侍女之間正好有一條縫隙,若我趁著她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擠過去,不知道會不會有機會。
那個侍女端著嫁衣放到我的面前:“仙家請更衣。”
我呆呆回頭,隨即一把抓起嫁衣兜頭罩在他的頭上,趁著他還在掙扎,抓起鳳冠砸在守在門口的那兩個侍女的其中一個的臉上,奪過她手里的簪子,連帶著紅布砸向另一個宮女。慘叫聲響起,隨手推開擋在面前的二人直奔殿門。
眼看著還差一步就要踏出殿門,卻撞在來人身上。
就要嘴角噙著諷刺的笑:“看來我的新娘子有些不太聽話,還想著逃婚,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我被覺演嘴角的笑驚著后退半步,定住腳步,索性也不在乎,抬眼對上覺演的眼:“走又如何!”
似是聽見什么笑話,覺演笑的有些諷刺,抬手對上我的眉心,淡淡的紅光一點一點擠進天庭。
心里有些不安,想要再后退半步,可身體卻似乎不聽使喚般僵直著不動。我有些慌,再動,卻還是一樣的結果。
覺演淡笑著伏在我的耳邊,似是寵溺:“我的新娘,好好打扮自己。”
本該是抬手打回去的,可我卻似乎是不聽自己的使喚一般笑著回道:“好。”
“乖。”覺演似是往常一般摸摸我的頭,淡笑著呢語:“放心,只是一般的攝魂術。”
看著我老實聽話的任由著侍女們為我更衣綰發,覺演淡笑這離去,我卻是欲哭無淚。
覺演牽著笑得幸福的我走在祭臺的臺階上,臺下圍著的小妖們皆是祝福。偶爾還有幾個女妖聚在一起說幾句酸話。倒是不知道我一個神仙,不但做了妖族的妖后還明目張膽的來祭祀妖族先祖會不會把妖族的先祖氣活。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他不是妖,是神仙,他沒資格做妖后!”
一句話似是平地乍起的雷聲一般,圍在四周的妖們無不是議論紛紛。
我本想苦笑,可綻出的笑容卻是甜蜜無比。又有誰知道,我現在是不想笑的。
覺演卻似沒聽見一般的帶著我祭祀,成婚。
自禮成后,我便坐在喜床邊。一直到現在,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也不見有什么人來。
門‘吱’的一聲被推開,我本以為是覺演,卻聽見白狼妖的聲音響起:“他們都去喝酒了,現在正是好時候。”
一掀蓋頭,果見是白狼妖。
見我要說話,白狼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白光一閃一只丈余的白狼已經蹲在我的面前。
白狼趴在我的腳邊,還是白狼妖的聲音:“快上來吧,否則要來不及了。”白狼妖帶著我跑的很快,不過片刻便逃出了妖族的都城。
正要放下心松一口氣,遙遙卻見一個人影立在不遠處。
尚未待我們跑出多遠,覺演已經攔在哦我們的面前:“跟我回去!”
白狼穩住身形,我干脆回答:“不!”
“我再說一遍,跟我回去!”覺演的聲音里已滿是我從未聽過的寒意,正在彰示主人的怒意。
“我也說了!我不!”
白狼踱著步子同我商議:“仙家,怎么辦?是沖過去還是回去。”
我拍拍白狼的頭:“你先放我下來。”
白狼俯身把我放了下來,立在我的身后。
我上前一步:“你究竟要如何?”
“跟我回去!”
“若我說‘不’呢?”
覺演抬手,隨即虛空一抓。我正不明白他的意思,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回身時,白狼已經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而覺演的手卻還在用力,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夠了!”似是竭盡全力的大喊,真的想不到,往時那個覺演竟會有如今這個時候。從袖里拔出匕首,隨即反手插入胸口:“你要的不過是當初留在我這里的那顆妖心而已,如今便還給你,至此我們兩不相欠!”
血順著嫁衣流下,滴滴滴在泥土上,卻轉瞬間滲入泥土不見蹤影。
匕首再入寸許,反手挖出那顆還在跳動的心:“你的便還給你。”
想來我是真的不適合穿嫁衣的吧,三千年前被推下魔淵谷,三千年后承受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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