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小獸睜圓眼睛盯著尸塔和黑氣不轉眼,就怕那團黑氣里,忽然飛出個什么怨靈惡鬼來。但天不從小獸的愿,一團漆黑的石頭一樣東西,慢慢從翻騰的黑氣里爬了出來。
初云望著那團漆黑之物,心中一緊,指下琴音也跟著一亂,但尸塔里外的嗚咽聲,卻并未受此影響,依舊在逐漸安靜下去。
穿山小獸趕忙拿爪子搭了初云的肩,顯然是有話要說。
初云剛一恢復耳力,就聽穿山小獸急嚷:“初云,你的琴音沒用!”它原本也以為黑氣收攏變淡,是初云琴音的緣故。但琴音亂了,那黑氣也無反彈之勢,顯然,那琴音并無作用。
“怎么……”乍聽那哀嚎聲降低許多,初云還來不及慶幸偷樂,就被穿山小獸一盆冰水潑到了頭上?!安皇乔僖?,那是因為什么?”手下琴音暫停片刻,果然,對嗚咽聲仍舊在繼續減低,黑氣也在繼續收攏變淡。她所彈之音,確實是毫無作用。
“是因為我。”
是那漆黑一團發出的偏冷的童音,話音落下,還伴隨著響亮的打嗝兒聲,就如同剛喝飽奶的奶娃兒打的飽嗝兒。
“那你是誰呀?!”小金感應到初云心思,知道琴音無用,便也明白無需再封鎖聽覺,所以緊接著就同初云一樣,恢復了耳力。好在那嗚咽聲降低了許多,尸塔挪動的速度也滿了許多,它也就無需再火燒屁股似的逃命。
“我當然就是我自己。”那漆黑一團,終于爬出了黑氣,如風送木,眨眼便到了小金跟前。小金駭得嗓子眼發緊,那漆黑小團挪移得如此之快,它最引以為豪的逃命速度,在這小團面前根本不夠看。
而就在那漆黑小團挪移的一瞬間,那矗立海面的尸塔轟然而塌,一個個臘肉一般的尸身,如磚石木屑,紛紛跌落海面。幾萬具尸體紛紛而下,不可謂不壯觀。
初云知道那跌散的尸陣已經不足為懼,眼前這個黑得發亮、由尸陣孕育出來的一歲嬰孩兒,才又是一個更兇惡的險關。
“你想要什么?”初云在小金頭上站立起身,沉聲詢問。這黑得發亮的小嬰孩兒既然還留著她們性命,事情就還有一線生機。
“你不認得我?”周身散發著黑氣的小嬰孩兒,嘴里不停打著飽嗝兒,儼然一副吃得過撐的樣子。
“你是?”初云蹙眉,尸陣中孕育出來的嬰孩兒,她怎么會識得。莫非,尸陣中的孕婦里,有她的故人!但最好不要如此。
穿山小獸絞盡腦汁也思索不出,狠狠搖起了腦袋。
“你欠我兩根手指?!蹦菋牒豪淅渑e起兩只黑黝黝的手來,每只小手之上,卻僅僅只有四根黑炭一樣的小手指頭。
小金和穿山小獸都詫異望向了初云,初云眉頭更緊,沉吟片刻,抬頭望著黑得發亮的嬰孩兒,不確信的道:“凝氣草?”
“???”小金和穿山小獸詫異望向嬰孩兒。
“正是?!眿牒喊逯∧槂海俅蛞粋€飽嗝兒,帶著丟面的惱怒道,“就是老夫我了,還不把老夫的手指頭還我?!彪m然是因為這丫頭,它才得機緣吃這一頓飽餐,提前好幾百年好幾千年幻為人形,但她起初采摘它的動機不良,所以別指望它會對她感恩戴德。
“既然化作了人形,也明明就是嬰孩兒的形貌,為什么還要自稱老……”
穿山小獸憨直,有疑問就直說,初云卻立即捂了穿山小獸的嘴,敵強我弱,多說多錯。
“要是我把那葉子還給你,你能否保證不再與我們糾纏?”初云正色與之談判。將凝氣草擲向尸塔之前,她留了心眼,飛速扯下了兩片葉子,留作老大和明枝服用。
“那是自然?!焙诹翄牒豪铣沙种氐念h了首,但接連不斷的飽嗝兒,總將他的氣勢和威嚴破壞殆盡。
初云暗自松一口氣,緊接著又恭敬道:“老前輩寬厚仁愛,晚輩為家人千辛萬苦到此,能否忍痛,留下一片給晚輩?!?/p>
“你這小姑娘倒討老夫喜歡?!蹦锹暋袄锨拜叀?,黑亮嬰孩兒聽來格外受用,一直緊繃的黑圓小臉蛋上也終于露出了笑意,隱約可見兩顆僅有的大白門牙。搖搖擺擺站立起身來,黑亮嬰孩兒樂呵呵一擺手,豪爽道,“算了算了,看在你這么討喜的份兒上,不用還了。反正我們草木一族,最厲害的本事就是生生不息,折了葉子會有新的長出來代替?!迸e起四根指頭的小手掌來,黑亮嬰孩兒繼續道,“這缺了的兩根指頭,很快也會長出來?!?/p>
“謝謝前輩!”初云大喜,作揖道謝。
小金和穿山小獸也畢恭畢敬的道謝,對于比自身更高修為的妖獸,它們有著與生俱來的敬畏和服從。
化形了的高階草木哇,它們能夠親眼目睹其風采,就已經是天大的榮幸了!
“不用謝,不用謝!”光溜溜的黝黑嬰孩兒,很是風度的擺了擺手,然后轉過身,留給初云她們一個肉乎乎的背影,搖搖擺擺的,凌空踏步而去。
逃過一劫!
初云抱起穿山小獸,腳尖踏在小金頭頂,歡快旋轉起來。沒經歷過生死一線的人,不會體會到那種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悅。
烏黑長發伴著淡紫衣袂,在遼闊大海上優美翩飛。
黑亮嬰孩兒的童音,隨著浪濤聲,遠遠的傳了來:“小姑娘你雖然討喜,但太瘦,丑極,以后記得每頓吃五大碗肥肉!”人已消失不見,但回音卻是不絕。
初云飛速旋轉的身子一僵,差點從小金頭頂栽倒下去??翱胺€住身子,初云朝著黑亮嬰孩兒消失的方向,高聲回復道:“老前輩,你常年在阜豐國,要多走走看看那!世上國度很多,不只有一個阜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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