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左成忠忽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記得?記得為何這么久都沒得到王爺寵幸?”
左青青從來沒見爹爹發這樣大的火氣,被這一呵斥,不由嚇得泫然欲泣,委委屈屈道:“爹爹息怒,女兒隨進宮半月有余,可是卻不過見了王爺一面,初進王府,一直是王妃在招待我們,根本未曾見過王妃的面,王爺是前幾日偶然才見到的,那時他風塵仆仆,似乎剛從外面回來,到了今日也不過才五天,女兒不曾有機會啊。”
左成忠若有所思的皺起了眉,王爺不在天熙城?難道跟帝軒黑風山的那場大火有關?這么說王爺已經有所行動了?看來攻回帝軒指日可待,是他們這些追隨王爺的人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左青青見她爹面色古怪,不禁出聲喚道:“爹爹,爹爹?”
左成忠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女兒剛才的申辯,不由有些嘆息,如果王爺已經決定打回帝軒,他的步伐就要再快些,青青必須盡快抓住王爺的心才行,想起手下打聽到的消息,不光是自己的女兒,就是慕宏軒的女兒,包括那個落魄秀才的女兒,還有那出身風塵的花魁,都尚未獲得王爺恩寵,所以也不能全怪青青,他不由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青青,爹知道你是個善良淡出的孩子,不懂勾心斗角,可是你要知道,將來一旦王爺奪回帝位,你的身份地位將影響甚至決定爹爹的地位,你必須要為了左家爭一口氣,知道嗎?”
左青青扁著小嘴,心里一萬個不愿意,卻只能恭敬道:“是,爹,女兒明白。”
“王妃如何?”左成忠沉吟半晌,又問道,他并沒有直接接觸過這個王妃娘娘,只知道之前對她的傳聞皆是虛假,一個能欺瞞世人十七年的女人,心思必定深沉如海,況且就連百里荀也來到了蘄州,王爺對他的態度他們有目共睹,只怕這位王妃娘娘的地位不能輕易撼動。
他倒也不指望青青能扳倒王妃,只盼著她能在后宮有一席之地,將來他們左家也好有個照應。
左青青不知道他爹這四個字究竟是問什么,卻又見他臉色沉郁,不敢再開口詢問,只得道:“王妃娘娘人美麗聰慧,大方穩重,對我也是極好。”
“你這半月幾乎都與她在一起?”左成忠又問。左青青點頭,回道:“這幾日王爺回府了,才沒有日日在一起,之前王妃幾乎都是跟我們幾個在一起的。”
左成忠皺著眉,幽幽道:“可發現她有什么弱點?”
左青青杏眼一睜,露出一抹驚訝,癡癡道:“王妃那樣的人,實在不知道會有什么弱點,簡直就是個完美的人,跟王爺更是登對……”
“混賬話!”不等左青青說完,左成忠怒聲打斷了她,斥責道:“我送你入王府,不是讓你來看別人恩愛的!”
左青青忙噤了聲,垂下頭,不敢再看他爹,左成忠終究覺得她不是那塊料,不由又泄了氣,若不是為了左家未來,他何須如此?看著女兒委屈可憐的模樣,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她母親去世的早,他心疼她是個沒娘的孩子,一直恩寵有加,如今終究是有些不忍,她的性子太過純善,不由嘆氣道:“青青,或許爹錯了,當初不該把你送進王府的。”
說完他垂頭喪氣的起身,徑直向外走去,任左青青在身后呼喚也不停留,左青青望著他爹落寞的背影,不由小臉也一跨,嘴角下垂,她也想幫爹的,可是她真不是那塊料啊,哎,其實她覺得要想光耀左家門楣,也不一定非得她成為王爺寵妃啊……
而此時位于左青青住處西南的慕云屛,遭遇并不比左青青好多少,只是他性子冷淡,并不像左青青這般喜怒形于言表,此刻任憑慕宏軒侃侃而談,她自淡定的操筆描摹,一勾一劃都是風情。
慕宏軒對于女兒這樣的態度很是不滿,奮力一拍,將慕云屛手中的畫筆拍飛,頓時筆落墨灑,一副風情裊娜的山水畫,瞬間被黑墨涂灑一片,污亂不堪,一副不錯的畫作瞬間被毀于一旦。
“爹在跟你說話,聽見了嗎?我當初允許你作畫,又請最好的師父教你,是為了你能幫爹出人頭地,你現在這副樣子是做什么?不要以為你離開了慕家就自由了,你永遠是慕家的人!沒有慕家,你就沒有今天這錦衣玉食的生活!”
慕宏軒氣的直喘粗氣,慕家雖有不少女兒,可到底云屏容貌氣度和才華最佳,最有可能獲得王爺青睞。可是顯然她并沒有記住自己的囑托,完全把王府當成了避難所。
慕云屛云淡風輕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冷笑,語氣森涼道:“是啊!你就該當初在殺了我娘的時候連我一并殺了,你有那么多好女兒,何必在乎我一個?沒錯,我是把王府當成了避難所,因為慕家就是我的災難。”
“你!……”慕宏軒氣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伸手指著慕云屛渾身顫抖,平復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冷笑:“慕云屛,你以為你寓居一角,不參與這王府的爭斗,就能安寧度日了嗎?沒聽過樹欲靜而風不止嗎?王爺遲早要登記為帝,你作為側妃之一,還想置身事外?”
慕云屛亦淡然冷笑道:“事在人為!”
這下慕宏軒當真氣的夠嗆,當初有那么多女兒要參加選美大賽,他為了一定成功,迫不得已啟用最不受寵卻最得天獨厚的一個女兒,如今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看來他還要再想別的辦法了,不能一味依靠云屏。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也不想再跟她爭執,只得悻悻離去,半路又碰到一樣無功而返的左成忠,兩人都在氣頭上,互相看不順眼,冷哼一聲,各自掉頭離開。
待兩人走后,穆謹言和驚塵這才露出身形,兩人對望一眼,穆謹言率先道:“左家有圖謀,不關大事。”驚塵亦點點頭,道:“慕家亦然,我去回稟王爺。”穆謹言忽然攔住道:“驚塵,我知道此事你有義務告訴王爺,但是我希望你像王爺表明,讓王爺先暫且不要插手,王妃有自己的安排。”
驚塵微微一愣,神色有些疑惑,沉默片刻后沒頭沒尾道:“你已經在心里接受了……王妃果然是個好主子。”
穆謹言卻單單笑道:“與我而言,王妃不只是主子。”
對于穆謹言的事情,驚塵自然也略知一二,也不詳詢,只道:“我會將你的話傳達給主子,至于主子的心意,我無法左右。”
穆謹言感激的點點頭,他知道王爺在乎王妃,會答應的。
夜色初降時,王府華燈照,歌舞宴飲好不熱鬧。
南宮諾與百里扶搖還未出席,在坐的各位大臣及家眷互相寒暄,一派歡慶。
林茹醉用力的絞著手里的帕子,這樣的盛會,她卻不能一展風采,她雖成了王府的人,爹爹卻依舊不能參加這樣的宴會,她不甘心,她發誓,一定要改變,將來,她一定會成為與王爺并肩的人,爹爹也能在這一眾大臣中暢快酣飲。
漫夭得意的瞧著,她知道,林茹醉已經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只要她稍加點撥,必是一枚有用的棋子,因為這樣的認知,她笑的越發嫵媚風流,一舉手一投足間,盡是風情。她不經意間一偏頭,竟然瞧見她身邊不遠處,一名年輕男子正目光灼灼的瞧著自己,看他一臉癡迷,顯然是對自己有興趣。
她嘴角不經意露出一抹得色,她向來對自己的容貌身材有自信,何況主人還著專人給她特訓,多年來她早就習慣了即便在不動不言的情況下,也一樣能散發出那屬于女子的迷人風姿。
這次來參與宴會的都是達官貴人以及他們的家眷,蘄州并無如此年輕的大臣,顯然這年輕男子應該是某個官家子弟,看他穿著打扮,氣派非凡,出身一定不錯。
思及此,她忽然微微側首,對那癡癡望著她的年輕男子勾唇輕笑,男子頓時渾身一震,魂先去了一半,要不是顧著場合不合宜,恐怕他早就撲過來了,如今只好微微點頭示意。
他雖不認識這位貌美的姑娘,可是看她穿著打扮,并不是侍女,更不像哪家的閨閣小姐,他從沒見過她那樣式的發髻,黑發高束,斜倚在頭頂,巍峨峨如山傾,青絲飾碧玉步搖,眉心一點梨花妝,端的似畫中仕女,款款而立。
這女子是誰?真真是美極了!
他的身份告訴他,不該在王府隨意招惹女眷,可偏偏那女子半允許半嬌羞的神情,大大的刺激了他那男性神經,父親管的演,平日決不允許他去青樓歌坊,大戶人家的閨秀更是見不到,就連丫鬟都要給他找最普通的,讓他看了心煩,如今見著這么一個美人,他哪里還挪得動步,終究抵不住誘惑,慢慢往漫夭這邊走了過來。
為了不讓他的父親發現,他作出一副與人客氣打招呼的姿態,以為能不動聲色的靠過去,卻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紅袖的眼里,當初四人入府,百里扶搖一一調查了她們的身世,其他人都有據可循,可唯獨這個漫夭,身世迷離,說不清楚,既然他們可以再帝軒安插勢力,自然也要防著帝軒的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這幾日紅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漫夭,只是她似乎也很有分寸,很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除了那日……她不動聲色,繼續偷偷觀察。
那年輕男子終于挪到了漫夭的身邊,一拱手道:“李子敬見過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漫夭淺笑嫣然,美目一抬,款款一躬身,回道:“妾身漫夭,是王爺的側妃。”
年輕男子一驚,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美貌女子竟然是逍遙王的側妃,像左青青和慕云屏這樣的管家女子,他都是知道的,唯獨這漫夭和那林茹醉,她只聽過名字,未見其人,如今一見漫夭,不禁慨嘆南宮諾艷福不淺,不但有爹爹這樣的重臣輔佐,還能坐擁天下美人,據說那逍遙王妃也是一等一難得的美人,他眼底一抹嫉妒一閃而過。
他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與漫夭拉開一步距離,雖然他有色心,卻沒有色膽,他清楚的知道,南宮諾的女人,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能夠碰的起的,所以他立刻恭敬道:“小人不知姑娘竟然是王爺的側妃,恕在下唐突,這就別過……”他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在向后腿,只是一雙眼睛還不舍的在漫夭那曼妙的身體上流連。
漫夭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知道他多少有點色欲熏心,只是因為害怕而退卻,她并不放棄,見李子敬要走也不攔,而是幽幽嘆了口氣,哀怨道:“哎,原來世間男子皆是這般……。”
這句話一下子刺激到了李子敬的大男子神經,他腳步不由一頓,但終究缺乏膽氣,又要離開,忽又聽漫夭幽幽道:“原以為是個不一樣的,終究是癡心錯付了……”他忽然眉頭一皺,聽出了她話里的暗示,這下再也挪不開腳步,若讓他主動勾引逍遙王的妃子,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可是若是逍遙王的妃子主動勾引他,他就很難把持了。
漫夭望著李子敬慢慢轉過身,走回自己跟前,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神色卻越發哀怨。
李子敬走到她跟前,還不忘四處打量一番,確定沒人注意到這里,才低聲道:“姑娘,請恕子敬唐突,可否愿意去別處走走?”
漫夭暗自得意,卻故意露出一副驚訝的神情,柔聲道:“李公子……”略一猶豫,才低聲道:“好。”
李子敬心中暗喜,忙率先在前邊引路,漫夭在后面跟著,嘴邊一抹不屑。
若是能挑撥的南宮諾君臣不和,對殿下來說絕對是件大好事。
紅袖望著一前一后的兩人,也默默跟了過去。
百里扶搖已經裝扮完畢,南宮諾卻還不肯去著裝,百里扶搖只好無奈趕人道:“王爺,您該去換衣服了。”
“本王懶得換。”南宮諾答得干脆,不過末了又加了句:“要是扶搖愿意親自替本王換衣,本王還是很歡喜的。”
百里扶搖不由對他翻個白眼,冷聲道:“若不聽話,以后再也沒得我做的桂花糕,你看著辦!”
南宮諾眉頭一皺,這個威脅實在太有用了,雖然別人也能做桂花糕,可是終究不及扶搖做的最合他口,一想到以后再也沒有這桂花糕吃,不由一扁嘴,不情愿道:“就知道欺負我。”說著端著剩下的桂花糕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一出門正瞧見一名女子往這邊走來,不由側目多看了一眼,她沒見過這女子,突然出現在這里,會是誰?
“咦,站住,你是誰?”南宮諾不由問道。
那女子一看是南宮諾,忙彎身行禮道:“妾身慕云屏見過王爺。”
慕云屏?慕云屏?南宮諾在心中默念這個有點熟悉的名字,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忽然想起,是驚塵跟他提過,新進府的四名女子,好像有一個是中書侍郎慕宏軒的女兒,似乎就叫慕云屏,他下意識問道:“是慕宏軒的女兒?”
慕云屏頭也不敢抬,低聲回答:“家父是慕宏軒。”
南宮諾點點頭,覺得這女子自始至終不曾抬頭看自己,似乎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對自己沒有期待,這反倒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聽驚塵說過,慕云屏并不是慕宏軒最寵愛的女兒,只因才貌品性出色,才推了她出來。
“你來找王妃?”南宮諾繼續問道。
慕云屏點點頭,始終不肯抬頭。南宮諾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覺得這女子不錯,很聰慧,只是不知道她這個時候來找扶搖做什么,他又不便詢問,只好徑直離去。
慕云屏直到南宮諾離開,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薄汗,松了一口氣,她雖沒有看王爺一眼,卻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這種威勢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她繼續向前望百里扶搖的住處走去。
百里扶搖略微詫異的望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她雖俯身,卻氣韻高雅,自有傲骨,只是她沒想到慕云屏會主動來找她,不由笑著扶她起身,柔聲問道:“你這時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慕云屏恭恭敬敬道:“云屏此番來見王妃,是有事相求。”
百里扶搖更加驚訝,不由道:“求我?何事?”
慕云屏沉聲道:“入府為王爺側妃,非我所愿,可是離開慕府卻是我畢生所求,求王妃收留小女,小女愿一生為王妃牛馬。”
百里扶搖一怔,所謂得來全不費工夫,真是出乎意料,她看中慕云屏與左青青的技能,想收他們為己用,沒想到慕云屏卻主動來投,這怎么不讓她驚訝,但是她不明白,她在慕府一直不受寵愛,如今入府為妃,可謂翻身的好機會,為何她甘愿為自己所用,而不是放手一搏呢?
慕云屏看出百里扶搖的疑惑,又道:“小女入府雖時日不多,但是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小女卻一一看在眼里,小女從不敢對王爺癡心妄想,反倒是王妃讓小女心生傾慕,女子能活的如王妃這般隨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實在難能可貴,小女也想做一個像王妃一樣的人。”
百里扶搖定定的望著她,見她一臉真誠,難得的是說話時還有一份淡淡的傲氣,這樣的女子心性清高,的確是個有骨氣的人,能為她所用是再好不過了,不由道:“好,你若真這么想,從今以后,你就與紅袖一般,伺候在我身邊,我必保你一生如意。”
她話音才落,忽聽外面有人道,左青青來了,兩人同時一愣,下意識的對望一眼,百里扶搖吩咐一聲:“讓她進來吧。”
左青青進來時,見到百里扶搖和慕云屏兩人,也是愣了一愣,隨即對兩人一一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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