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紅色重型貨車突然闖了紅燈,高速從彎口沖來!導致本來正常行駛的各種汽車紛紛剎車停下。
剛闖紅燈的千蕥祺就這樣站在斑馬線上,直面著那輛車!想要跑,卻覺自己太渺小、力量太微弱,似乎已經逃不掉!
那是她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對生命的放棄!
那一瞬間,同時一輛高級轎車似乎還沒分清狀況,并沒有剎車,最起碼外人看來就是如此,速度飛快地想要和貨車來個親密接觸!
千蕥祺并不知道身后同時行來一輛車,在有些人的眼中,這小女孩已經嚇傻了!他們難以想象若是自己處于那樣的境地……
“姐姐!”這是驚恐的一聲!也是喚醒千蕥祺心神的一聲!
這聲音如此之近,近到千蕥祺立馬嚇得瞬間流下眼淚!
這聲音又是如此之遠,遠到千蕥祺心如死灰!不能再跳動!
“砰!”千蕥祺被推翻在地,著地的手掌和膝蓋立馬擦傷流出血來!
“砰!”重型貨車和高級轎車果真親密接觸,重重地撞到一起!有人發出尖叫,轎車車頭已經劇烈損毀,卡在貨車底下不成原樣!
轎車由于慣性繼續向前行駛,但因被貨車阻擋,只得擺了車尾來消除!
“砰!”眾人傻眼,看見爬起來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毫無反應地任由那車尾撞向她!
現場一片混亂,人們開始走向前來、走下車來觀看!
千蕥祺只覺自己左腿已然斷掉,可是沒關系,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轎車車頭冒著煙,有人在邊上喊,趕快跑,否則要爆炸了!
眾人一唬,立馬驚著就要跑!
可當見到那小女孩滿身是血地爬到那邊,又突然不動了。
沒有人說話,天地一片靜穆。千蕥祺嘴唇都咬出血來,她要找信信。
沒錯,那聲音是信信的,那推她的溫暖而又冰涼的手也是信信的!
當她感覺到那手的時候,心就痛了,好痛好痛!聽到耳畔的砰聲如此清晰,眼前一片血霧朦朧了她的眼!
“信信!信信!信信!”她還沒哭,為什么聲音如此嘶啞無力;她還沒哭,為什么淚水就布滿臉龐。
她將兩車之間的小男孩輕輕地拉了出來。
“啊啊啊!”一群人不停地發出尖叫!慘不忍睹!
“嗚嗚嗚……”千蕥祺抱著千信的身子哭得手足無措,不明白為什么就是這一瞬間,從此天人兩隔!“醫生!快找醫生!”千蕥祺看不見是誰,但知道人很多,很多,都在她身邊吵吵嚷嚷!
一個中年男子勸道:“小姑娘,他沒救了!叫醫生也沒用了!”“是啊是啊!”眾人附和,發出感慨。“可不是嗎?嘖嘖嘖!慘吶!身首分家,腦袋都沒了!”一個挎著籃子的大媽小聲地在后面嘀咕。
“醫生醫生!”她只看著懷里的千信,聲音越發嘶啞,滿身狼狽,沐浴在殘缺與血色中,絕望得像是被世界拋棄!
“醫生!醫生……”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越發顫抖綿長。人都是一種麻木卻愛湊熱鬧的動物,只要事不關己就能高高掛起。或許有同情有憐惜,但不會有太多的切身體會,所以他們可以在這里毫無壓力地圍觀、指指點點!
“哎!快看!貨車司機不見了!”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引得眾人又看去貨車里面,果真看到貨車里面已經沒人了!將才他們只顧著看這兩人,甚至都沒注意這兩輛車上的司機!
轟!又是一陣討論聲,有人開始露出愧疚和后悔的神色,畢竟大庭廣眾之下讓肇事司機給溜了。有人這才想到他們到現在既沒報警也沒叫救護車!于是急急忙忙地打電話,此刻離事故發生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看這人也死了!”一群人圍著那輛轎車又開始議論起來。
“信信,信信!你看看姐姐!”千蕥祺搖著千信沒有腦袋的身子,神情恍惚,突然爬起來鉆到車底去找東西。
貨車損毀的并不嚴重,所以貨車司機并未受到重傷,此刻他正捂住流血的額頭神色痛苦地向偏僻的地方躲去,他的面色一片驚惶,有著深深的后怕!當他看到快要撞到兩個孩子時,他害怕地想要立即剎車,可一想到他完成任務后可以拿到一大筆就咬牙、面色發狠地沖了過去!不管了!反正他已經看到了目標!
他已經分不清是否將那兩個孩子撞死,只知道在一陣發暈緩過來后,他就趁著眾人不備逃了出來!幸而,人雖多但卻被那兩個孩子吸引了心神,也發現那個小女孩并未死,他心中稍微緩解。原先他就猶豫不解雇主為什么非要在大庭廣眾、光天化日之下撞死那人,現在更是擔心在多撞了兩個孩子后,雇主會不管自己!
躲到垃圾房里,黑漆漆地,他手腳冰涼顫抖!摸出手機就是一陣撥號,可惜撥了好幾次那人都沒接電話!他忍不住咒罵!
“喂!”那邊傳來一個饜足的男聲,他立即慌張開口,“我已經完成任務!你把錢給我吧!”本來是想要雇主負責幫他擺脫刑事懲罰的,可是腦子一抽就要起了錢!
為此他后悔了十多年!可惜他至死都不知道,他的雇主就算他開口要求也絕不會幫他!
“信信!姐姐錯了!姐姐不應該帶你們出來的!都是姐姐任性!你起來責罰姐姐好嗎?你起來啊!你快起來!”
“信信,你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要救我?!讓我死了不就好了,我就不用那么難過了!”
“信信,以后誰來陪我玩啊?爬樹、釣魚、游泳,然后翻繩、跳繩、捉蟲子……”
“不行,你怎么能丟下我呢!媽媽如果打我誰來幫我?犯錯誤了誰來幫我背黑鍋啊?還有還有,晚上誰來陪我到屋頂上看星星?”
“信信!”千蕥祺開始猛烈地搖晃千信的身子,“你怎么一句話也不說啊?”“你怎么跑出來了?”“嗚嗚嗚,你個跟屁蟲就喜歡跟著我,我嫌你煩了再也不要理你了!”
“嗚嗚嗚……”千蕥祺抱著千信的尸體自言自語,這場景,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事故十分鐘后警車終于來了,救護車也訓練有素地開始準備救護傷者。千蕥祺緊緊抱著千信不放,醫生看出她的不對勁,道:“我們要救治傷者!你不要妨礙我們了!”語氣有些沖,像是千信還有的救似的,果然,千蕥祺松開手,愣愣地看著一群人將他抬上擔架,隨即拖著腿就要跟上去。
“小妹妹,你的腿受傷了,我們也去看看吧?”一個漂亮的護士面露不忍,上前拉住她,和顏悅色地說。千蕥祺著急地看著拉著信信的就要開走的救護車,“我沒事!我要去看看我的弟弟!”漂亮護士已然發現她的神思不屬,語氣柔和地問:“小妹妹,你的家屬呢?你要打個電話給他們吧?”“姐姐,我的弟弟還有救對吧?”千蕥祺同時問道,卻也聽到了她的話。
一雙紅腫的大眼立馬瞪大,她一把推開身前的護士,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跑了出去!護士嚇了一跳,身后一群救護人員全都感到莫名其妙,就要追上去!
“快過來!這人卡住了!還有微弱的生命跡象!”有人喚他們,醫生護士立即涌了上去……
那個漂亮護士左右為難了一下,還是去追千蕥祺了!
“君兒,君兒,你會好好的!你要等姐姐來接你啊!”千蕥祺心中的不祥越發強烈,震得她呼吸困難、心臟緊縮!她已經忘了腿上有傷,拖著腿跑得異常迅速!
“姐姐!”君兒歡快的叫聲就在耳邊,千蕥祺停住腳步,露出寬慰放松的笑,四處看了看卻未發現君兒的身影!她的笑容一僵,忽然全身發顫!看著這個爸爸的公司——
門庭豪華奢侈,金碧輝煌如若皇宮,穿著得體的客戶和職員往來不停,滿面春風得意,他們似乎并不知道不遠處發生了一場慘絕人寰的車禍甚至造成了交通癱瘓!
好冷好冷!
千蕥祺抬頭望向聲音的發源處,看到千君正趴在五樓的窗戶上,正是爸爸辦公室那層樓!“姐姐!”千君又興奮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覺得這樣很有氣勢,肯定能吸引姐姐的注意力!他有些疑惑,為什么姐姐身上都是紅色的顏料。
“君兒!你……”快下去還沒出口,千蕥祺就一下子躍了上去!真的,是撲過去的!
“姐姐!啊!啊……”
剛跑上來的漂亮護士一下子就驚呆住了,她驚恐地捂著嘴巴!親眼看到那個小孩子從樓上跳了下來!
她看著前面的小女孩,撲到地上,滿身都是血,看到那個孩子掉到公司廣場中央的噴泉里,濺起一片水花!她的裙角也被濺上,她突然不敢再看!
如果她沒有聽錯,這個小孩子是叫那個女孩姐姐的!
她捂著嘴巴忍不住哭了起來,“嗚……”看著趴在地上的女孩一點一點地蠕動上去,地上劃出血跡,噴泉池里那個孩子微弱的聲音,不停地在喚:“姐姐……姐姐……”
活著!她眼睛一亮,跑上前去,向周圍衣冠楚楚的一群人大呼:“快下水救人啊!快去啊!”眾人卻未搭理她,“我不會游泳!”“我衣服好貴的不能沾濕!”“我……我怕水!”
他們這樣告訴她,她心一冷,就要下水,“噗通!”那小女孩撲到水里面去了,噴泉池子溢出鮮血,又被沖淡,逐漸消失不見,眾人又退了幾步!
沒人知道,今日他們見死不救的兩人這是他們董事長的千金和少爺。也許他們知道的話,會獻殷勤地去救;可如今,他們卻動都懶得動一下。
千蕥祺緊閉著眼喘著氣將水中的君兒摟在懷里,水并不深,如同那幾年前的河水那樣深,那一次,她險些失去君兒,這一次不會了,不會的!為什么?為什么今天君兒和信信都會出事而不是她?她的淚水已經流干,這一刻她突然冷靜了下來,她睜開都是血絲的眼睛,入目的就是君兒左胸膛嘟嘟流著鮮血的傷口,那個位置,她一驚!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千君小臉泛白,問出來的話卻讓千蕥祺一頓,“君兒,不會的,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嗯,那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哦!我醒來后,你們不能再拋下我了!你們每一次都這樣,不帶我一起玩,讓我一個人……”
“君兒,君兒,你不要說了,姐姐再也不會了!你放心,每次都是姐姐讓信信不理你的,這次你們好了以后,可以不用理我!”
“君兒君兒!”千蕥祺幾乎聽不到君兒的呼吸,心中劇顫!她顫顫巍巍地將耳朵貼到他的心口,沒有聲音?
肯定聽錯了!正待再聽,一群醫生突然上前從自己的手中奪過君兒!她嚇了一跳,后又突然想到自己肯定嚇傻了!怎么不叫醫生來!看著一群醫生將君兒送上車,就爬了起來,“嘭!”她又跌入水中,渾渾噩噩地被一個人撈了起來,心里都是最后耳邊的一片平靜……
陷入黑暗時她的心中忽然一松,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可不知,這一昏迷,自此永別!
花園小橋流水,三個孩子撲蝶。玩累了都躺在芬芳的泥土上,任性地揪著手中的花,剛要將腦袋放在千君身上的千蕥祺啪的一下被推開,撞散了一叢嬌艷的花朵!
她哼了一聲,不看君兒高傲的小臉!換個方向就枕到千信身上,順便遞給千君一個挑釁的笑!千君想了想,不對!他屁股一扭枕上千蕥祺的胸膛。
千蕥祺正要發火,就聽到千君驚嘆地說:“咦?姐姐,為什么你們的心臟都在左邊,而我的心臟在右邊呢?”
我的心臟在右邊呢……
我的心臟在右邊呢……
為什么會忘記?為什么會輕易相信他們的話?為什么不去尋找?為什么現在才想起來?
君兒,當時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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