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由剛從洗手間出來就不見了她,那抹淺黃色的身影。綠油油的葡萄園里,穿著五顏六色的人紛紛從他身邊經過。
很多人都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人是怎么了?
陸承由也不知道他這是怎么了,心猛地一沉,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剛剛和她打過招呼去了洗手間,到現在也不過只有五分鐘。
他打電話給她,關機;他將整個園子翻遍了,沒人;也不在洗手間,他問過不少人,她的外貌氣質突出,難免有不少人注意到她。
可無一例外地,他們都瞪大了眼莫名其妙,表示一概不知。
重回原地,他想到剛離開她的時候,她正揚頭踮腳摘葡萄。那個時候,他皺眉神思,有什么一閃而過。人并沒有多少,而這個角落,正是視覺障礙處,即很難注意這邊發生了什么。
這么說,她很有可能被綁架了?他不得不往這方面想,尤其是她這樣漂亮柔弱的女孩子。
強行壓在心中恐慌,拿出手機,立馬撥了個號,“師兄,恐怕需要你幫忙一下了……”
沒想到她和他剛剛在一起就發生這樣的事,心中又是自責又是焦躁。在原地仔細檢查一遍,什么可疑的地方都沒有。
無意間抬頭,他走向前去,大手摘下一串,紫色瑩潤的葡萄上蒙著一層白霜,這是很常見的事情。
葡萄上的白霜是果蔬本身分泌的糖醇類物質,也被稱為果粉,它們屬于生物合成的天然物質,對人體是完全無害的。
可是他卻沒有錯過這處,手指輕觸,白霜即消失不見,再摸一次,有種干粉狀的質感。眸色立馬一深。
葡萄上的白霜是不溶于水、而溶于氯仿等有機溶劑的,所以無論是用水泡,還是洗、搓都不能把這層白霜從果皮上徹底除掉。他輕嗅,微微刺鼻。
即使就是這一點也讓他突然有一絲暈眩!可想而知,那惡徒是怎么對待她的!眼中閃過憤怒的光彩,好一會才將拳頭松了開來!
他知道是誰了!功夫不負有心人,那個變態終于露出馬腳了!心中微松,按照那個變態的習慣,她一時半會是不會有事的。但因為是她,他不得不從師兄那里借力找到她。
本來對自己帶來的一隊人是有信心的,可是牽扯到她,所有信心都土崩瓦解。
……
昏暗的山洞里很干燥,一股股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的陰冷涼風將地上的土都吹得干裂。山洞深處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燈光以及一聲聲細小若蚊蠅的哭泣。
千蕥祺就是在這種氛圍下蘇醒,而距離她昏迷已經有三個小時了。
她揉著腦袋坐了起來,完全不在狀態,表情迷茫得如同迷途的羔羊。之前高豎起的馬尾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松散了下來。
她踉蹌地站了起來,扶著墻,腿軟得不能直立。搖了搖還有些昏沉的腦袋,靠到墻上微微喘氣。
眼睛微瞇起來打量四周,頭頂懸著一盞大功率日光燈,照得這個地方如同白晝。似井非井,這是個挖出來的深達五米的大窟窿,地上各種奇怪的東西,輪胎,酒瓶,皮帶,還有一個個空的尼龍袋子。一片雜亂中,她看到了另一個人。
抬步走向她,而就是這短短的幾步,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連額頭都開始冒汗。
蹲下身來,默默打量這個昏睡的女人,對,是昏睡,不是昏迷。她面黃肌瘦,氣色不佳,身子埋在雜物堆中,背倚靠著墻,手中攥著一個火鉗,這種姿態,是保護自己的姿態。
千蕥祺放下心來,是同伴,不是兇手就好。
是個人都清楚現在的處境不佳,外面傳來的聲音斷斷續續,有粗噶的笑聲,那笑聲有些變調的開心,有女人的求饒哭泣,里面充滿痛苦。顯然,外面依舊有個同伴,可惜此刻已遭毒手。
就在這時,本在昏睡的女人突然睜開眼來,手中的火鉗也同一時刻向著千蕥祺刺來!
就地一滾,千蕥祺逃得異常狼狽,此刻全身的力氣都調集過來躲她,自然沒有顧及到地上。
“嘶!”后背一痛,千蕥祺微微閉眼緩解,身上戳到尖銳的東西,女人看清是誰也消停了下來,而剛剛,完全是她條件反射的防備動作。
她的臉色雖差,但不至于像千蕥祺這樣酸軟無力,所以她皺著眉上前把她扶了起來,指了指一地的碎骨,碎骨各種形狀的都有,有的上面都發了霉。
“抱歉,你醒了!剛剛我以為是他!”女人也靠到墻上,表情麻木,抬頭望著那盞燈,眼里閃過一陣強烈的渴望,那是對自由的渴望!
這個同伴顯然在此入戶已久,黃色的頭發如同枯草,有的一揪揪粘成了一團。
臉上黑乎乎、臟兮兮的,但她知道,這是她刻意隱藏掩飾的。
很好!這是個聰明的同伴。千蕥祺剛露出一抹友好的笑,想要和她好好相處,就得到對方一個大驚小怪的眼色。
“你在笑?你竟然在笑?”她來了這里已經幾天了,雖然不像那個小女人哭泣叫嚷的煩人厭,但她也不會像她這樣笑的!
“你竟然還能笑出來!你知道這里是什么狼窟嗎?”她英語說得有些卡,聲音忽高忽低。
“呵,你不是已經說了是狼窟嗎?”千蕥祺環臂繼續打量四周,當掃到那堆雜物時,頓了頓。
女人有些泄氣,坐到地上,似乎這樣可以節省不少力氣,“我叫杰西卡!你呢?”“千蕥祺,不過你可以叫我Yaki。”
“你能和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嗎?”千蕥祺對此真的是一頭霧水,她記得,她剛摘下一串葡萄,正要吃的時候,結果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飄來一小股白霧,然后,就是沒有然后了。
她醒來了,從一個明媚如畫的園子到了這個雜亂危險的深窟。任誰都無法接受這差距,可是千蕥祺除了無奈就是淡定。
反正這又不是她第一次遭到綁架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一次,似乎不是針對她千蕥祺的綁架。
“這里有個男人,窮兇極惡,我也是被迷暈了帶過來的。咦?”她疑惑,“我當時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的呢!你怎么會那么快?”
對于一切不同,她都細心比較,生怕錯過一個可疑之處讓她不能逃離虎口。比如說上面那個小女人,明明和她一樣的境地卻率先被那兇徒傷害。
人要是沒腦子也是很值得同情的。那女人一來就大呼小叫,哭喊瘋鬧,就算是那個兇徒也沒了耐心,所以她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她有些慶幸有了這樣的一個豬隊友,從而保全了自己。她又看了看倚在墻上的少女,她,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希望呢?
千蕥祺只是無力地勾了勾嘴角,沒準她也要昏迷三天三夜呢,此刻她除了精神異常清醒,全身已經毫無力氣,就是個三歲的小娃也能任意地欺負她了。
女人繼續,“那個男人每隔三天就要從這窟里將上面那個女人提上去……”后面自然沒說,因為現場正在上演,雖然看不見,但那聲音,是個成年人都該會知道發生了什么。
女人有些憂心忡忡,“他玩夠了以后就會將人抽筋挫骨,像這樣……”她指了指地上的一堆。
千蕥祺一愣,“我還以為這是你吃的呢!”“嘔!……”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女人抱著肚子對著邊上就是一頓干嘔,即使什么都吐不出來,她還是嘔個不停。
千蕥祺無語,“這完全是心理作用,不要想了應該會好一些!”
又是好一會,女人胡亂地擦了擦嘴巴,“不是的,那男人真是個變態,他很少會給你吃東西,卻把一堆堆人肉、人骨給投下來……你知道……”
“你吃了?”千蕥祺揚眉,好奇地問。
“怎么可能?”女人立馬反駁,“這種惡心的東西我怎么可能會碰!”
千蕥祺上下打量她,恍然,“難怪你會餓成這樣!”“我看你明明很聰明啊!”
“什么意思?”女人得了夸獎有些高興,卻奇怪她的語氣。
“你在這里多久了?”
“不太清楚,好幾天了吧,但我知道中途轉換了場地,我本來不在這里的,不過這些都是在昏迷中發生的。”
“你之前在哪?”
“珀斯。”
珀斯?千蕥祺托著下巴沉思,這是巧合嗎?“你知道這是哪里嗎?”千蕥祺好笑地問她。
“珀斯啊!難道不是……”理直氣壯的語氣漸漸弱了下來,尤其看到面前這少女臉上的表情時。
“這里是法國波爾多啊!”她很肯定這是法國,而且是波爾多,身上手表顯示,現在過去才不過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那男人帶不走她。
女人一陣錯愕,隨即陷入無盡的絕望中,在她看來,那男人都有本事帶她們偷渡出國,她就更無逃脫的希望了!
“我看你逃脫不出去,完全是因為你沒有看清自己的處境。”千蕥祺就地坐了下來,重新扎好一頭長發,就這簡單的動作都讓她氣喘吁吁,像是爬了幾十層樓一樣。
“什么意思?”女人雖然對于比她小卻比她穩重,卻以一種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的千蕥祺微微不滿,但她還是謙虛地問了出來。
“為什么不吃?”她指著地上一堆碎骨,“吃了就有力氣逃了,腦袋也能轉了起來了!”
女人猶豫著將目光移到那東西上,眼里明明滅滅著什么,“就算死我也不吃!”
千蕥祺疑惑,“就算被那變態侮辱?”女人握拳,“他是沒有這個機會的!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他得逞!”
“好吧!咳咳!”千蕥祺沒有強求她的思維和她在一條線上,她對這樣的人表示不解,因為她是絕對的怕死主義者,就算做什么也不能死!
而不是她的“就算死也不會做什么!”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一般這樣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因為他們是感性大于理性。感性,就會有弱點,就會心軟,就不會像理性的人一樣,冷血起來不是人,如同自己一樣。
搖了搖頭,她這是干什么呢?竟然有時間嘲諷起自己來。
“還有呢?”“還有什么?”女人剛剛陷入思考,此刻聽到她這樣問,沒有反應過來。
“還有其他的信息嗎?”
“沒了!我到現在都沒有上去過!”千蕥祺看到了墻上留下的攀爬印記,點了點頭。
“這是新挖出來的洞,土質酥松,很難爬上去!”輕易地扣下來一塊土,她笑了,“那個男人什么時候過來?”
幾人離得并不遠,空曠的山洞里還能將那邊曖昧的聲音傳過來,可見危險程度……
……
“喂?喂喂?”何允對著手機發呆,然后又叫嚷了起來,“喂喂喂!”
“好了,我聽到了!”男人的聲音飄忽得如同一片云,搞得何允的心也一陣不上不下。
“呃……”何允臉上閃過可疑的紅色,一陣尷尬。說起來,是自己對不起他,不僅背叛了他,還處處幫著千蕥祺。
但他,竟然不怪他。
何允完全想錯了,并非人家不怪他,而是人家根本沒在意他。
“你是誰?”那邊聲音一開口,何允就僵了僵,“我是何……”臨了又轉了話題,“我找你是千蕥祺的事。”
“千蕥祺?”何允這才聽到那邊聲音里的感興趣,他敢肯定,要是自己再不說是她,他肯定會掛了他電話的!
“千蕥祺看上一個男人!要和他在一起!到現在還沒回來,你要是再不出手,她就飛了!”一股氣給全說了出來,何允頭一次背著她干這樣損的事,本來是想對他說,“你再不出手,到嘴的鴨子就飛了!”
只是沒敢而已。
饒是對此,他依舊聽到對方不辯喜怒的一聲“哦?”
“對手很強大啊!他是陸家的人!”何允著急上火,他可不想他的現任主人千蕥祺被愛情沖昏頭腦,變成愛情白癡!
顯然,就算是以了解千蕥祺著稱的何允也沒看清千蕥祺那顆“博愛”之心下赤裸裸的冰涼和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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