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出嫁？
風越瞪著尤芷香，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是呀。”尤芷香笑道，“說起來，這也是霏兒你運氣好，居然碰上了這么一戶好人家上門來提親。胡家可是大夏數一數二的豪門望族，比云家還要風光幾分呢。你嫁過去的話，以后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那可是享不盡的好日子啊。”
在云霏那有限的零碎記憶里，也有關于胡家的一點信息。胡家的府邸就在云峽鎮附近的晉陽城，的確是個權財兩盛的修玄大族，會和云家這種勢力相近的家族聯姻也不算奇怪。
但是在她的印象里，云家待字閨中的妙齡小姐還有好幾位，胡家怎么可能看上云霏這種又呆又傻，幾年都沒在外人面前露過臉的十三歲私生女？最重要的是，像尤芷香這種人，會讓自己安安穩穩嫁到那種豪門里面享清福嗎？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猜出這里面肯定有蹊蹺好不好！
也只有以前那個傻乎乎的云霏才會對這通鬼話深信不疑，尤芷香把這樣一個小丫頭蒙在鼓里嫁出去，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可惜，現在你面對的人是我！
“這個……我……”風越裝忸怩裝得爐火純青，低頭臉紅對手指一氣呵成，再純情的深閨少女跟她比起來都要自愧不如，“霏兒不懂事，全憑舅媽做主……”
“那就好。”尤芷香滿意地點頭，“婚禮的準備和嫁妝之類你都不用擔心，舅媽自會幫你準備妥當，這幾天你只要舒舒服服地休息就行。”
在大夏的風俗里，新嫁娘本來也是有一系列籌備工作的，但以云霏那又呆又傻的樣子，也指望不了她能做什么。現在只要把她哄得高高興興的，千萬不要在出嫁的時候鬧起來砸了喜事就行。
“是，謝謝舅媽。”
風越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女子應該怎么給長輩行禮，反正云霏也是個不懂事的傻丫頭，她就干脆在尤芷香面前彎下腰胡亂一甩手，險些把尤芷香手里的茶碗打得扣到她腦袋上去。
“啊！”尤芷香被滾熱的茶水澆了一頭一身，燙得她尖聲大叫起來。風越故作驚慌地連忙上去，一邊手忙腳亂地拿著一塊布就往尤芷香臉上一陣亂擦，一邊連連道歉：“哎呀，舅媽，都是霏兒不好，霏兒手笨，不小心就……”
尤芷香身上大半件華貴的綢緞裙子濕得一塌糊涂，臉上精致的妝容全都被水沖花了，白一道紅一道黑一道，再加上一臉又氣又痛又不能發作的怪異表情，站出去連鬼都能給嚇跑。
“你……”尤芷香現在恨不得立刻把眼前這個丫頭大卸八塊，但眼下這個關頭只能咬牙忍著氣，還不得不好言好語地撫慰風越，“……沒事，舅媽自己擦擦就好了……”
她從風越手里接過那塊布，剛要繼續擦臉上的茶水，赫然發現那居然是一只灰不溜秋的臭襪子！
“你怎么能用這東西給我擦臉！”尤芷香大驚之下一把將那襪子摔了出去，一想到這臭襪子剛才就在自己臉上擦來擦去，她就惡心得直想嘔吐，終于忍不住吼了起來，“……這是襪子！你不懂嗎！”
“是啊，擦水就應該用布，小霏懂啊。”風越眨巴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呆萌呆萌地看著對方，“襪子難道不是用布做的？”
“你！……”尤芷香對著這個傻丫頭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一怒之下也顧不得再保持什么溫柔和藹的形象，衣袖一甩，直接摔門而出。
風越笑瞇瞇地在房里目送她出去。欺負云霏傻是吧？馬克思爺爺的辯證法告訴我們，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傻子也有傻子的優勢！
“紫蝶姐姐，擦一下地上的水吧。”風越對著站在一旁的丫鬟紫蝶道，紫蝶連忙走了上來，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滿地的茶水。
風越細細看了一下這個丫鬟。紫蝶今年不過十四五歲，本來是尤芷香的貼身丫鬟，相貌清秀，伶俐勤快，很得尤芷香的歡心。尤芷香這些天來讓她伺候風越，一半也是監視的意思。風越平時自然不會讓她多留在自己身邊，在屋里時一般都是打發她出去。
不過現在看來嘛。風越望著蹲在地上的紫蝶，眼里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這丫鬟還是有點用處的。
第二天清早，云雪房里的丫鬟丹桂出來倒水的時候，迎面在走廊上見到紫蝶，嚇了一大跳。
“紫蝶姐姐，你的臉怎么了？”丹桂又怕又好奇地望著紫蝶的臉。那張本來白白嫩嫩的圓臉上，現在長滿了亮晶晶圓鼓鼓的大水皰，又紅又紫，乍一眼看上去十分恐怖。
“我也不知道。”紫蝶愁眉苦臉地回答，聲音沙啞得完全變了樣，“一覺起來就成這樣了，喉嚨還痛得厲害，話都說不好。”
“快讓大夫人找個大夫看看吧，好像挺嚴重的。”丹桂越看那張臉越覺得嚇人，“紫蝶姐姐，你是不是該先拿塊布遮一遮啊？這樣出現在夫人小姐面前，不大好吧。”
“我這就回房去裁塊布做個面罩，剛才云霏小姐也讓我把臉遮起來，說她看了害怕。”紫蝶說著嘆了口氣，“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去的兩天，紫蝶的臉一點都沒有好轉，一直都在臉上戴著白布面罩。好在身體沒其他病癥，平時還是一樣的干活，云府里其他人也沒人當一回事。
這兩天里，云府給云霏小姐的嫁妝已經準備妥當，胡家那邊的禮金也送了過來，十幾個巨大的紅木箱子，滿滿當當地堆了兩個房間。但唯一奇怪的是，云霏小姐嫁的到底是胡家的哪位公子，云府里的人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哎，紅菱姐姐，咱們這次的新姑爺是哪位啊？”大夫人的小廚房里，一個小丫鬟翠蘭悄聲問另一個貼身丫鬟紅菱，“咱們的小姐是沒名分不錯，但也不用把弄得姑爺都弄得這么神秘吧？”
“你問這個干什么？”紅菱一邊照看著爐子上的湯，一邊呵斥道，“跟你沒關系的事情少知道的好，這才活得長命！”
“可是這跟我有關啊。”翠蘭委屈道，“大夫人讓我去拿給新姑爺訂做的禮物，可我還不知道姑爺到底是誰呢，到了金鋪里怎么問呀……”
“得了，告訴你吧，靠過來點。”紅菱擺擺手，壓低了聲音，“就是胡家那位三少爺，胡旭東。”
“胡旭東？”翠蘭一聽叫了起來，“就是那個娶過五六房姨太太，但每個都是不到一年就慘死的三少爺？”
“噓！小點聲！”紅菱低聲喝道，“大夫人可是嚴令禁止把這事傳出去的！你活得不耐煩了，喊得這么大聲？”
“聽說那三少爺是個喜歡折磨女孩子的變態啊……”翠蘭猶豫著小聲說，“云霏小姐嫁過去，不是沒幾天就得死在他手上？難怪大夫人……”
“大夫人要殺這種傻丫頭還不容易，把她嫁過去倒也不全是為了除掉她。”紅菱說，“其實主要是大小姐的緣故。”
“大小姐？”
“大小姐上次去鎮外春游的時候，正好被胡家那個三少爺看見了，這之后就纏上了大小姐，三天兩頭上門來提親。”紅菱皺了皺眉，“那胡旭東人雖然變態，但二十來歲卻已經到了煉虛境后期，輕易招惹不起，對方又是胡家那種名門世家，云家實在是不好拒絕。大夫人就大小姐這么一個最寵愛的女兒，怎么可能把她嫁給那種人當小妾？想來想去沒辦法，就只能用云霏小姐來頂替了。”
“那胡旭東也同意？”
“本來當然是不同意的，但大夫人前幾天讓他在暗處偷偷看了一次云霏小姐，他一下子就滿口答應了。云霏小姐傻是傻了點，但他要的左右不過是個玩物，只要長得美就行，也沒太大關系。”
“這樣啊……”翠蘭恍然大悟，“我說為什么這幾天大夫人突然對云霏小姐那么好呢……”
“這事只有大夫人的幾個下人知道，你可絕對不準傳出去。”紅菱正色道，“人多口雜的，萬一被云霏小姐知道了鬧起來不肯嫁人，仔細你的皮！”
“是，翠蘭一定不敢。”翠蘭說著一扭頭，一眼便看到一個身穿淡紫襖子的苗條身影站在小廚房角落，嚇得差點跳起來。
“你……紫蝶姐姐？”
紅菱也吃了一驚，但看清是紫蝶之后，松了一口氣。紫蝶也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胡旭東的事她本來就是知道的。
“紫蝶，你來這干什么？”紅菱問道，“大夫人不是要你好好看著云霏小姐嗎？”
紫蝶的臉上還蒙著面罩，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示意自己不能開口說話，又舉起手中的一包肉桂，指了指隔壁云霏的小廚房，示意那邊沒有肉桂了，自己是過來拿的。
“好了好了。”紅菱知道云霏廚房里的東西大多是大夫人這邊挪過去的，也沒太在意，“你的怪病怎么這么多天還沒好，也讓大夫抓緊著點兒，這樣怎么伺候主子。”
她說著就端起參湯往大夫人的房里去了，翠蘭也跟在她后面出了小廚房。只剩下紫蝶一個人在光線昏暗的角落里，對著兩個人的背影，微微勾起了面幕后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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