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辰緩緩起身,撿回短劍還于腰間,抹一把嘴角的血跡,冷笑,與薛林這等內功高手硬碰硬自然會大大吃虧,但不以自己為餌,她毫無勝算!拖得越久,對她越不利。她是殺手,靠的就是這股狠勁,若無以自己為餌的勇氣,就只能力竭被殺!
或許是她眼中的暴戾太過兇猛,那十余名黑衣人竟隨著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后退。
寒辰手持帶著血跡的匕首停在了薛林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跪著的痛苦男人,笑咪咪地道:“萬惡淫為首,柳茹悠是你淫禍的對象,柳嫣容是你淫禍的結果,她們都是你胯間禍亂的根源所害,我瞧在曾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的份上,好心地替她們報了這一仇,除掉你的淫根!”
安毓秀:“……”姐姐,好歹你也是個未婚閨女,親手、親手那個……執行宮刑,實在是……羞煞人啊!
隱濤:“……”姑娘,你閹掉了一個男人的驕傲,竟然還冠冕堂皇地侃侃而談……他替太上皇臉紅!
寒辰從荷袋里取出一兩銀子放于手中:“沒有雇銀時,我就是文明人,不殺人,我替秋寒辰付一兩銀子,取你性命,如何?”
眾人凌亂,她是文明人,不殺人?她那些令人痛不欲生的手段,還不如直接殺了更痛快。再說,她不就是秋寒辰么,為何還要替秋寒辰付一兩銀子殺人?!
被胯間疼得兩眼發黑渾身發抖的薛林,見寒辰站到了眼前,自知不妙,求生的本能下,他將所有力氣凝聚右手,突然揮拳擊向寒辰膝蓋,這一拳的力度足以將寒辰的腿打斷飛掉……
寒辰早就防著他的垂死掙扎,等他最后這一重擊好一會兒。一見他右手揚起,立時一個翻身縱起,頭朝下縱向他背后,右手匕首狠狠插進他的后心!
“這一刀是替秋寒辰母親討的!”
薛林慘呼一聲倒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聲息。他帶來的人見狀,立即轉身就跑,作鳥獸散去。
隱濤摸摸鼻子,保護秋寒辰總是這么沒成就感,每次只有當觀眾的份,無比憐憫地看看薛林趴在地上的尸體,堂堂靖南王府的絕頂高手竟然只值一兩銀子,真廉價!
安毓秀輕呼一聲:“姐姐好威風!”眼見寒辰身子晃了晃,臉色十分蒼白,忙跳下馬車扶住她:“姐姐,你怎么樣?”
隱濤急走兩步,不由分說地將寒辰背起:“姑娘受了內傷,我背你回宮療傷。”語畢,腳尖一點,飛縱向皇宮。
“喂,有馬車為什么不坐?!難道兩條腿能跑過四條腿嗎?隱濤,你真是笨啊!”安毓秀望著那抹背影連連跺腳,然后氣呼咱地爬上馬車:“總是這么呆頭呆腦的,呆瓜!”
蕭離染總覺得心緒不寧,丟下手里的雜書,撩起袍角走出頤清宮,皺眉,他派了安毓秀和隱濤去保護寒辰,應該不會有事吧,何況她的身手極好……可是為何他就是總覺得心神不安?當下也顧不得別的,就欲出宮去接她。
忽聽空中一陣縱躍之聲,忙抬頭望去,只見隱濤背著寒辰從墻上跳下。
“怎么回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輕顫,他怕什么,二十幾年的沉浮算計,又不是沒經歷過生死,便是鋼劍架在脖子上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他怕什么?!
寒辰從隱濤背上掙扎下來,輕描淡寫地道:“沒什么事,就是剛剛遇到薛林帶人圍襲,我閹了他后,又殺了他,順便讓自己受了點內傷。”
順便受了點內傷?!蕭離染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厲聲道:“你怎么不順便把命丟了?!”
寒辰揚手輕撫一下頭發,顯得很是閑情逸致,淡笑:“順便的話,我的命不太好丟,所以你放心好了。”說完不禁一怔,自己這是在安慰他嗎?
蕭離染此時心揪不已,根本未在意她話里的寬慰之意,轉頭對隱濤厲喝:“你是怎么保護姑娘的?”
隱濤單膝跪地:“回主上,那個薛林帶了十來人,屬下和暗衛尚未動手,姑娘已經以自己為誘餌,先發制人,閹了薛林……然后薛林被姑娘殺了,他的手下紛紛逃走,屬下甚至沒有動手的機會。”
蕭離染猛地轉頭瞪向寒辰,他適才沒注意聽,現下聽得清楚明白,閹了薛林?!她是個女人,竟然親自操刀閹一個男人?!男人的命根為什么在她眼里從不是害羞之物,反而成了致死的命門?他都要懷疑她見過多少次,才能如此淡定,淡定地圍觀一對男女野合,淡定地閹了男人?這個女人!
“修平七,去太醫院讓太醫開道治療內傷的良方,再開些對內傷有益的補品,都要最好的。”
“奴才這就去辦。”
蕭離染微一彎腰,將寒辰打橫抱起,轉頭對隱濤道:“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隱濤跪道:“屬下遵命。”
寒辰見隱濤無緣無故因為自己要挨二十軍棍,心下不悅,“隱濤并沒犯錯,為何還要領軍棍?”
“保護不力,害你受傷,這不夠么?”蕭離染面色寒沉。
“他都未來得及出手,不算保護不力。”
蕭離染低頭看看她,輕嘆一聲,“好了,不罰了,你下去罷。”揮手讓隱濤退下,對寒辰道:“我給你運功療傷。”
寒辰幽幽地飄了一句:“蕭離染,有沒有九陽大還丹什么的,吃了不但內傷痊愈,還能大增幾十年功力?”
蕭離染身形一僵,睨她一眼,冷聲道:“那是什么東西?你若有,我買你十顆二十顆,也省得我寒冬酷暑地練功了。”
寒辰立即閉嘴,想到下一個任務,只能祈禱自己別那么背運,但愿那個任務的時間不是三日內執行。
蕭離染將她抱到自己的龍床上,彎腰欲親自為她脫靴子。
寒辰倏地把腳縮回去,義正言辭地道:“美女的玉足可不是隨便能看的,褻瀆太上皇的罪名也不是隨便能扣的,我自己脫。”
蕭離染的雙手就那么僵在空中,停頓一會兒,慢慢收回,直起腰來,將目光移向別處,似乎面對她時,他總是忘了太上皇該有的矜貴,一切做得那么順手,今天這是做什么,連鞋子都要給她脫!話雖如此說,可是他還是不以為然:“我們早晚是夫妻,既是夫妻,就只有丈夫和妻子,我們夫妻之間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夫妻二字,他說得倒是溜……誰跟他夫妻!寒辰深深吸氣再呼氣,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的丈夫就只能是我的丈夫,不能是別人的丈夫。蕭離染,離大婚還有八九個月,什么變故都會發生,別把話說得太滿。”
蕭離染氣滯,冷哼一聲,“只要我是蕭離染,就沒有變故,作為你的丈夫,我只是蕭離染。”頓了一下,又道:“秋寒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擔心都是多余的,我還是那句知,天下的女人或許都是和太上皇的皇權是有緣的,但我蕭離染卻只和你是有緣的。”
寒辰垂下眼皮,不語,自作孽不可活,指的就是她!當初她為什么嘴賤?!
蕭離染脫了朝靴坐到龍床上,面對著她,似笑非笑道:“古往今來,哪個上了龍床的女子還能跟帝王撇清關系?秋寒辰,你認命吧。”
寒辰抬眸睇他,冷笑:“這張龍床,我能上來,也能隨時下來。”
蕭離染忽地俯身靠近她,嚇得她忙向后輕仰。蕭離染那雙如漆黑眸一瞬不眨地望進她眼里,心如著魔似的微微一蕩,低頭吻住她的朱唇,輕輕吮吸一下,在她惱火之前松開,輕笑挑釁:“我自己家的東西,我想吻隨時可以吻,不想吻就不吻。”
寒辰鼻子都氣歪了,身子一下彈起,跳下床去,怒道:“蕭離染,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什么你家的東西,我只是你的未婚妻,還不一定能成為你妻子,少跟我來這套!”
蕭離染長臂倏地探出,輕易將她抓過來,緊緊扣進懷里,在她耳邊威脅:“我可以立刻讓你變成我的。”
寒辰掙扎了兩下,就識時務的安靜下來,秀眸泛著冷意,淡淡地道:“你可以這么做,但是,你會連我的人都得不到。”
蕭離染聞言一驚,微微松開她一點,垂目打量她,只見她手里攥著一把刻刀,正抵在她的心口處。頓時勃然大怒,左手揮起,寬袖立即輕易卷擄了她手中的刻刀甩出,“啪”地一聲輕響,刻刀扎在了對面的窗棱上。
他右手一把攥住她削肩,眸底閃著宛若地獄修羅般的嚇人兇光,聲音卻平淡無奇:“你記住,你的命是朕的,除了朕誰都拿不去!既使那個人是你!你若一心求死,朕會成全你,一定親手殺了你。但是,就算你死了還是得留在我身邊。我會把你燒成灰,再找人作法,把你的魂魄拘在骨灰壇里隨身帶著,不許你投胎,陪朕過完這一生,朕再帶你一起下地府再續前緣。”
寒辰不可思議地瞪著他,這個男人……其實是變態的吧?讓她死后魂魄不安,是愛她還是害她啊?她不得不屈服了:論身手,打不過他;論無恥,比不過他;論狠絕,遠非他的對手!不屈服怎么辦?
那平淡無奇卻令人遍體生寒的聲音道:“秋寒辰,你確然一心求死么?”
寒辰毫無畏懼的眸光對上他修羅般的目光,恨恨地道:“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若能活下去,誰會求死?蕭離染,你可以殺了我,卻阻擋我不了我恨你,別逼我生生世世恨你!”
蕭離染冷凝鳳眸與她對視良久,松開她,臉上殺氣盡斂,“若不能愛,恨也無妨。寒辰,我再說一遍,你的命是朕的,除了朕,誰都拿不去,包括你!任何拿你性命威脅朕的人都只能死!”
寒辰咬牙,“你最好也記住,不要妄想對我霸王硬上弓!”
“我盡量克制,不過,情不自禁時,不一定能做到。”蕭離染誠實回答,見她目光殺過來,立即道:“好了,我盡量保證婚前不對你霸王硬上弓。坐好,我為你運功療傷。”
說完將她背轉自己,運功于右手,將真氣源源不斷輸入她體內,待那道渾厚真氣在她體內運轉一個小周天后,收功,輕拭額間細汗。
下床穿上靴子,轉身對她道:“寒辰,你可以不愛我,但不要傷害自己,否則,我寧愿讓你恨我。”
寒辰眼角微微發酸,緩緩頭望向那道挺拔的身影走出房間,或許他就是自己邁不過的那道坎,逃不過的那個劫。她在心里默默答了一句:好,她絕不再以死相挾,既使被他霸王硬上弓。
不多時,蕭離染親自端著食盤進來,將飯菜在桌上擺好,“先過來用晚膳,然后把這一碗湯喝了,這湯雖比不上你說的什么九陽大還丹,但對醫治內傷有奇效。”
寒辰很是順從穿上靴子,接過他遞來的濕巾凈手,然后坐在桌前。
門外的修平七看見自家太上皇十分順手自然地伺候著寒辰,又開始不停地撞墻了,陛下啊,就算你不把自己當太上皇,至少也該知道夫為妻綱吧,都是妻妾伺候夫君,你怎么倒過來了?好歹遵循一下圣人訓吧?
蕭離染滿意地道:“識時務的寒辰,才是我喜歡的好寒辰。”接著把銀筷遞到她面前。
寒辰嘴角一抽:“……”其實這個男人喜歡被奴使吧。
兩人默默用膳,謹遵圣人訓,食不言寢不語的六字箴言。
“蕭離染,我吃好了,先回房休息。”
蕭離染點頭:“明日就別去棺材鋪了,在宮中將養幾日。”
寒辰不以為然地道:“我底子好,這點內傷沒事。”
蕭離染凌厲目光橫過來:“你記住,你的命是我的,我說需要將養就得將養。”
寒辰:“……”
“陛下。”修平七進來跪地,“陛下,唐相有急事在宮外求見。”
蕭離染皺眉:“宮門都要關了,他來做什么。”
“奴才不知,宮門處值更的李秀培說,唐相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據說他雙腿都在發抖。”
“哦?”蕭離染入下筷子,起身道:“有什么事不去求見皇上,反而求我?”
“奴才不知,奴才覺得唐相急成那樣,應該不是小事。”
“宣吧。”
“是。”
修平七出去后,蕭離染對寒辰道:“你回來,就坐在桌前。”
一只腳剛邁出門口的寒辰驚訝回頭:“你們君臣有事要談,我在,不好吧?”
“若是朝事,唐相自會去找孜慕,若解決不了,孜慕自會來找朕。他在夜里直接求見朕,十有八九與唐月瑤有關。”蕭離染誠摯地看著她:“寒辰,我不想你我之間因任何人生出嫌隙。”
寒辰輕嘆一聲回來坐下。“蕭離染,其實你不必如此,你放心,就算是我真跟你成婚,只要你喜歡了別人,我都隨時隨地可以放了你。”
蕭離染臉色倏地沉下,“什么叫隨時隨地放了我?!我告訴你,遇上了我,你只能一生一世與我糾纏到死,放不了!”
寒辰識時務地不跟他爭,朝他笑笑:“說大話沒有用,那就拭目以待吧。”
蕭離染橫她一眼,警告道:“還有,以后不要動不動跟男人的命根過不去,你畢竟是個女子,那些臟東西能不碰就不要碰,免得臟了自己。”
寒辰不以為然地朝他咧咧嘴辰,假笑:“好像辦不到,我素來只用最致命的招數,不管下流不下流。”
蕭離染頓時語窒,她沒有內力,若不用最致命招數搶得先機,自己的危險就會加大。
“唐大人請。”修平七客氣地將唐枝祥讓進儀德殿。
唐枝祥伏地跪拜:“微臣叩見太上皇陛下。”
“平身。”
唐枝祥一抬頭,卻見寒辰正坐在太上皇對面,與太上皇同桌用膳,不由驚得說不出話來,陛下竟寵她到這個地步,他的女兒怎么辦?
蕭離染順著他的目光看一眼寒辰,嘴角微微翹起,“唐相如此急三火四地進宮求見,所為何事?”
唐枝祥這才反應過來,爬到蕭離染腳下,沉痛道:“陛下,小女日夜思念陛下,卻得不到陛下垂憐和原諒,已經心灰意冷,要以死請求陛下原諒……她此刻正拿剪刀指著自己的喉嚨,揚言要見陛下一面,請求陛下原諒,否則就自戕而死。”
寒辰正無聊地端起水來慢慢喝著,聽了唐枝祥的話,登時一口水朝著蕭離染噴去,蕭離染反應極快,揚起寬袍袖遮住俊臉,任那一口水噴濕了袍袖,然后在唐枝祥和修平七震驚的目光下,淡定地放下袍袖,伸手輕輕撣了一下袖上的水漬。
“陛、陛下……”唐枝祥再度驚得說不出話來。
寒辰囧囧有神地望向蕭離染,今天是什么日子,適才他剛被她以死相逼,這吃了頓飯的功夫,他的青梅竹馬也來以死相逼了。看來今日是個宜上吊宜敘情的好日子,作為其中的一份子,她榮幸!
蕭離染睨她一眼,很無語,今天以死相逼的人真多,只不過一個逼著他遠離她,一個逼著他走近。
“求陛下救小女一命。陛下,先前是老臣被豬油蒙了眼,對不起陛下,小女一直對陛下一往情深,從未忘懷,陛下要懲罰就懲罰老臣,求陛下原諒了小女月瑤。陛下,請看在老臣這么多年對天楚王朝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小女對陛下一往情深的份上,求陛下能屈尊絳貴移駕唐府救小女一命。”
蕭離染微一沉吟,道:“唐愛卿,你就跟令嬡說,朕從來沒怪過她,若她執意認為朕在忌恨她,那么就請捎話,朕原諒了她,讓她不必再糾結過去。”
唐枝祥伏地“咚咚咚”磕了三個貨真價實的響頭:“求陛下救小女一命,求陛下可憐一下老臣的父母心,移駕唐父見小女一面,陛下,臣求您了。”
當朝宰相這般相求,又是救人如救火的大事,他若不去瞧瞧,該寒了大臣們的心了。蕭離染看向寒辰,寒辰卻左盼右顧,一副很忙的樣子。于是起身道:“那朕就去瞧瞧。寒辰,你跟朕一起去。”
寒辰置若罔聞,喃喃自語:“對了,我的木雕還在云陽郡主的車上,我去找隱濤幫我拿回來去。”邊說邊起身,如游魂般往外飄去。
蕭離染身形一晃,將她抓住,陰惻惻地道:“秋寒辰,朕有旨,命你隨侍去唐府。”
寒辰見逃脫不了,忙訕笑一聲:“是是是,臣女遵命。”
蕭離染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吩咐修平七:“修平七,備車。”
“是。”
蕭離染帶著寒辰走進唐府,唐家一眾人等跪了一地。蕭離染緊緊攥著寒辰的皓腕,以防她中間開溜。
唐枝祥恭敬萬分地引著蕭離染疾步奔向唐月瑤的閨房。
“楚臣,你來了?我就知道你絕不會不管我的生死的。”他們一進屋,就聽見唐月瑤歡喜的聲音。
寒辰循聲望去,只見唐月瑤右手緊握一柄裁衣的鋒利剪刀,剪刀緊緊抵在雪嫩的脖子上,哭得微腫的美眸一瞬不眨地盯著蕭離染。
寒辰撫額,這戲碼真是太熟悉了,前世她在網絡和電視上不是常見這種戲碼嗎?區別就是,前世的那些男女主角一般選擇跳樓,而唐月瑤卻選擇了剪刀。不過,唐月瑤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實在沒有心情去憐憫,話說回來,唐月瑤也不需要她的憐憫,只需要她的竹馬憐憫。
蕭離染對唐月瑤道:“唐月瑤,你這是何必,若只是想求我原諒你,那么朕現在親口對你說,朕原諒你了。”
唐月瑤落下一行清淚,輕輕搖了搖頭,“楚臣,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只是口頭上的原諒……”說到此處,忽然將剪刀往雪頸上用力,道:“你們都出去,我要跟楚臣單獨說幾句話。”
唐枝祥見狀,忙道:“月瑤,你不要動那剪刀,我們出去,我們這就出去,你好好跟陛下說話。”說完忙揮手把妻妾和下人們都趕出女兒的閨房。
寒辰不耐煩摻合到他們青梅竹馬之間去,打算識趣地離開。剛挪了一步,腕間的大手將她有力拽回。
“你待在我身邊,哪里都不能去。”
唐月瑤把剪刀再往雪頸上一送,尖銳的剪刀尖刺破了雪嫩的肌膚,一滴血順著雪頸流下。“楚臣,我只想跟你說話,不要其他閑人留在這里。”
寒辰一聽,反而不掙扎了,不淡不咸地道:“唐月瑤,你要搞清楚,你要說話的對象可是我的未婚夫,你單獨跟他說話,是不是應該征得我這未婚妻的同意?”
蕭離染聞言驚喜轉向她,她這是承認了他未婚夫的身份啊!他從沒想到只不過被她認同了未婚夫的身份,就能令他欣喜若狂,原來他心底深處還是極度渴望能得到她的回應的,遠不是嘴上說的那樣,得不到心得到人也行!誰不希望深愛的人同樣深愛自己?只是一直得不到她的回應,自己的渴望慢慢藏進了心底而已。
“什么未婚妻,秋寒辰,你不過是一個粗野村姑,仗著過去在鄉下干粗活練就的一身蠻力倒處惹事生非,有什么資格成為未來太后?!分明就是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
蕭離染聞言臉色一變,眸光冷寒,正欲發作。
卻聽寒辰嗤地一笑,“你不知自古以來,天鵝肉都是要被癩蛤蟆吃的嗎?有本事,你也來吃啊。我這樣的粗野村姑都能入了太上皇的法眼,艷絕天下的唐家天鵝肉為何要用這種法子來逼太上皇就范呢?”
蕭離染嘴角復又露出欣喜笑容,雖然寒辰這“癩蛤蟆”暫時沒有吃天鵝肉的意思,卻也霸著天鵝肉不給別人吃,這說明什么,自己這肉早晚會入她的口啊!
唐月瑤氣絕,臉色變得青白難堪,緊緊握著剪刀,目光轉向蕭離染,凄厲叫道:“楚臣,叫她出去,否則,我立即死在你面前。”
蕭離染眸底閃過一抹狠意,說的話有些冷漠無情:“我平生最恨旁人威脅我!”話音未落,倏地松開寒辰的手,身形一晃,如風般閃到唐月瑤身前,袍袖一卷一拂,將那柄剪刀從唐月瑤手里奪了扔出,剪刀順著他的力道破窗而出。
他身形再晃,回到寒辰身邊,冷冷地睨著唐月瑤:“唐月瑤,你要死隨時可以自戕,不要用死來綁架朕的婚姻,那跟朕沒有關系,如果你不怕讓唐相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話,大可在朕走后隨便了斷。”
唐月瑤難以置信地瞪大美眸,喃喃道:“怎么可能,我的楚臣怎么可能變得這么絕情?”淚珠簌簌流下,眸光含情,一臉楚楚地道:“楚臣,我們十幾年的情份,你真的全部忘了嗎?楚臣,你真的不要我了么?楚臣,我知道你在眾臣面前欽定了秋寒辰為未婚妻,你放心,我是懂禮義的,絕不跟她爭,我愿尊她為正妻,我愿委身為妾,與她一起侍奉你。你不要丟下我不管,好不好?”
寒辰凌亂了,她現在真的搞不清楚這個唐月瑤是一心為權勢,還是當真對蕭離染癡情如此,還是兩者兼有?這一會兒走溫情路線,一會走哀兵攻勢,是個男人都會心軟了。秀目睨向他,這個男人會怎么樣?鐵石心腸到底?
蕭離染見寒辰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心下十分不爽,道:“你愿意,但是寒辰不愿意,最重要的是,朕更不愿意。朕早說過,我們之間既無媒妁之言,更無山盟海誓,就算你自己也從來沒敢對我們曾經的未來抱過希望,所以你會毫無顧慮的轉身,走向我前途光明的三哥。唐月瑤,朕不是你的楚臣,從來不是。”
“可是,楚臣……”
“唐月瑤,你再叫朕楚臣,朕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唐月瑤踉蹌一下,扶案站穩,“楚……太上皇,你為何變得這般絕情,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蕭離染輕提高聲音:“唐枝祥、唐月瑤聽旨。”
門外的唐枝祥不知屋內出了何事,一聽到太上皇宣旨,大喜,只道太上皇終是不舍他女兒命歸黃泉,要封他女兒為側妃,婚后便升為太妃。急忙奔進屋內,恭敬跪下。
“瑤兒,還不跪下聽旨。”
唐月瑤緩緩跪下,視線卻一刻都未離開過蕭離染,“臣女聽旨。”
蕭離染暗哼一聲道:“先帝在世時,有意將唐氏嫡長女唐月瑤指于現在的豫王蕭凌琰,豫王年過二十有七,尚未成婚,正值唐月瑤待字閨中,堪稱天造地設,情投意合,朕秉承先帝遺愿,為成佳人之美,特將唐月瑤許配于豫王蕭凌琰為正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唐氏父女聽完太上皇的諭旨,皆癱倒在地,說不出話來,這是怎樣的晴天劈靂?!
寒辰也驚得張大了嘴巴,他竟將唐月瑤賜婚給廢太子蕭凌琰?!唐月瑤不就是因為太子蕭凌琰被廢,被蕭離染封了個閑王圈禁在王府中,才毅然絕然地與蕭凌琰劃清界限,現在他把她再許配給回蕭凌琰,莫說唐月瑤不愿意,便是蕭凌琰也如吞了個蒼蠅在喉間,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秀目盯著蕭離染,這個男人太過奸詐惡毒了吧?
蕭離染繼續補充一句:“唐月瑤如若抗旨不遵,則禍及全家。唐相,你瞧,朕不但救了你的女兒,還保她絕不敢再尋死覓活,連姻緣都有了著落,唐愛卿再不用為女兒憂心忡忡了。”
寒辰翻個白眼,他這道賜婚口諭,明明害得唐月瑤生不如死,偏偏還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這是要叫唐相一家活活氣死的節奏啊!她可以說,其實她的心情蠻舒爽的嗎?
“陛下,太上皇陛下,千萬不要……月瑤若是指給豫王,哪還活得成?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唐枝祥不停地磕頭求饒。
蕭離染冷眼睇向唐月瑤,慍道:“唐月瑤,你看著你老父為了你不停磕頭,你可滿意?這樣的結果是不是你想要的?讓唐家上下從今以后提心吊膽的生活,這是你想要的?朕早說過,不要揮霍朕對你的耐性!”
唐月瑤早已被蕭離染這道駭人的口諭旨意給嚇得呆滯癱軟,根本說不出話來。
蕭離染重重哼了一聲,拉著寒辰拂袖離開唐府。
上了馬車后,寒辰盯視他良久,突然輕笑起來,道:“蕭離染,論起狠絕奸詐來,世上無人能出你左右,你這道口諭會讓唐月瑤傷心死的。”
蕭離染慵懶地偎在小榻上,俊面上風輕云淡的,完全沒了那份令唐家心驚膽顫的凌厲,“我給過她機會,而且不止一次,是她自己不珍惜,今夜又給我來這出戲,我若屈從了她,就不叫蕭離染了。”
寒辰掩唇低笑:“對,那就叫蕭楚臣了,呵呵,是唐月瑤自己拎不清狀況,不知道蕭楚臣是個被極盡打壓的皇子,而蕭離染卻是皇權在握,可把天下人的性命攥于指間的太上皇。”
蕭離染睨她一眼,什么都沒說。
“蕭離染,其實你還是顧念與她十來年的青梅竹馬情的,你并沒把事情做得太絕,還是有回旋的余地的,是不是?”寒辰心下輕輕感嘆,他確實做得狠絕無情,卻不是完全不講人情世故,畢竟十來年的青梅竹馬,若絲毫情面不講,她反而要對他退避三舍的。
在她心里,人可以無情,卻不能六親不認,否則,誰敢與他相偕白首?誰敢與他生死與共,誰敢對他托付終生?
蕭離染嗤笑一聲:“你倒是說說,我為何沒把事情做和太絕?”
寒辰道:“你的諭旨,只是口諭,并未寫成圣旨頒布天下,這就是回旋的余地,此事只有你我和唐氏父女知道,所以,這道口諭正式成為頒告天下的圣旨前,就有撤消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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