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任何時候都令人賞心悅目,如癡如醉,不怪得沒有見過世面的天賜,她癡癡的看著面前站在桌案前低頭搗弄藥草的師傅,長發微動,撩入人心。他修長的手指正執著一根小木槌,專注地研磨著一個陶瓷小碗內的草藥,發出碰撞的聲音。
天賜看得入迷,自然沒了動靜。覺得過于安靜,端木凜側頭看過去,小東西原是望著他發呆,很快收回視線,問道:“這回可還怕疼?”言語里無盡體貼,輕柔帶哄。
被師傅撞見自己的癡狀,猶不知所措的天賜回神搖頭,“徒兒不怕了。”
嗚嗚,溫柔起來的師傅簡直更加魅力難擋了。
師傅拿著研磨好藥的陶瓷小碗半蹲在她身前,舉起一只手,寬大的錦袖隨著他這舉動滑落至手肘下,露出他那修長而不失強健的半截手,寬慰道,“疼了就咬著為師的手。”
啊?咬手?師傅給人碰他了?師傅是在擔心她,盡管不會疼,天賜依然歡天喜地地點頭:“嗯。”
天賜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師傅輕輕地替自己皮開肉綻的傷口上藥,天賜的小心臟竟然撲通撲通急跳,好溫柔的動作,好溫柔的眼神。
要是師傅一直這樣對她,多好啊,不要總是板著臉,用看石頭的眼神看她。這也是第一次,師傅對她那么溫柔、耐心。
又看看師傅特意為她舉起的另一只藏在長袖中的手臂,猶豫片刻,天賜咬了咬唇,慢吞吞地提起師傅的手臂湊到唇畔,再次確認師傅沒有反對時,才張開小嘴輕輕嗑了下去,輕得如同親吻而非嗑咬。
端木凜抬眸看向天賜,對于手腕處傳來的不痛不癢的感覺感到好笑:“既然覺得疼就狠狠咬下去,不若還怕為師疼?”
天賜趕緊松口搖頭,“不是的,師傅,徒兒只要輕輕咬一下就能鎮定下來,因為……因為……”深吸了一口氣,“師傅的身上總是有著使人心神安定的藥味。”
這哪是使人心神安定啊,而是使人心神迷亂才對,可借了膽子給天賜她也不敢亂說啊,真正的原因是她既不想讓師傅知道她是假裝疼痛,也不敢真的咬傷師傅啊。
她的處境誰人能懂啊。
所有的傷口都涂上涼颼颼的藥后,端木凜看了眼還在“咬著”自己手的天賜,天賜趕緊松開嘴,嘿嘿傻笑了兩聲,“謝謝師傅。”
連笑的樣子都還是小東西,她到底覺得自己哪一點是女人?
端木凜起身整理凌亂的藥膏后道:“這段時日你便在房內歇息,不用跟為師修煉。”
“好的。”天賜迎合地應道,看著師傅那熟悉的背影,那遙遠的距離讓她感覺很不舒服,她從凳子上跳下,湊在端木凜身旁,斜著腦袋看著他整理,偶爾眨下眼,也不出聲打擾。
仿佛還能聞到師傅身上混雜的藥草味,她忽然想起紅狐跟她說過的一番話,凜身上的味道啊,對于清心寡欲的人而言,那就是簡單的藥草味,對于心懷不軌的女子而言,那就是媚藥!
那若是換做其他女子,站在師傅身邊,豈不是直接投懷送抱?念及此,天賜咯咯直笑。
“還在這干嘛?”
“啊?哦,徒兒想要一盒藥膏,怕傷口還會裂開。”天賜反應力還真不是一般快,真是愈發佩服自己了。
“不用。”
“為何?”
“你每日早膳過后到為師房間,為師替你上藥。”
“什么?!”天賜詫異,見著師傅看過來,趕緊點頭,“徒兒知道了。”
師傅……師傅是中邪了?有了一次,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不過她的心里倒是美滋滋的,這是好的開始呀。這是為何師傅無故對她這么上心,莫非是有求于她,還是真的良心發現,自己虧待了她這個徒兒。虧待這個詞用在師傅身上實在不妥,依師傅的性子,他寧可是心血來潮,也不會特意彌補。
還是,師傅知道了她和萬紅密謀之事,有意在她面前表演,證明自己是個健康男兒?
天賜若有所思地點頭,錯不了,一定是這樣了。
師傅,師傅果真是好可憐。既然如此,她更不可當面揭露了師傅的意圖,還得好好配合才是,讓師傅的面子妥妥不受損。
因著三月大好,院落山谷里桃花盛開,院內的牡丹,杜鵑,玫瑰也都開了。為了極好配合,有女人味更為重要。摘了些芬芳撲鼻的花瓣灑在浴桐內泡著,身子逐漸有了若有若無的香味。每日到師傅房中之前,她還會精心挑選開得最醉人的花擇下,捧一束到師傅房內,插在師傅的窗臺上。
這幾日,天賜理所應當的享受端木凜的照顧,然而她并沒有沉溺其中,而就在這幾日近乎用完了十二年來師傅對她的溫柔后,她發現了師傅身體的一處怪異。
師傅脖子右方靠下的地方有一個小紅點,若不是因為師傅蹲在她身邊低頭替她擦拭藥膏,她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紅點。
可若說早就有這個紅點,她應該早就看到,今日怎么就無緣無故出現了,還散發著令她發慌的氣息。
天賜有些好奇地想伸過手觸摸,離師傅的脖子還有一寸之際,師傅忽然起身,她趕緊把手收回,差一點就被發現,還以為她要非禮呢。
端木凜瞥去,小東西雙手交纏握著,揚著腦袋傻傻笑著,他放下小陶瓷碗,問她可是好些了。
天賜不假思索地點頭,“好多了,師傅。”她很想知道那顆紅點是什么,可又不像是普通的痣,也不敢問師傅,心里盤算著回去問萬紅這臭狐貍,于是從凳子上起來,笑呵呵地說道:“徒兒感覺這幾日好多了,若師傅沒事,徒兒就先回房了。”
“恩。”端木凜想了想,“明日開始你便不用過來了。”
“為什么?”天賜有些驚訝,雖說她的傷一直無大礙,可是師傅之前并沒有任何顯露,讓她以為自己還能再多呆幾日。
端木凜淡淡道:“為師明日開始有些要事處理,若你還有何不適,便讓萬紅助你。”
“不用了,徒兒一人能辦好。”天賜有些失落地垂頭,萬紅還需要找么,都是萬紅來找她。偷偷抬頭打量師傅,沒有更多的解釋,與往常的態度也沒多大變化,她也就相信師傅的確有事,退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師傅有要緊的事,她也沒聽萬紅提起過,況且滄默谷的事她都知曉個一二,能有何要緊事?
端木凜看著窗紙上的小身影消失,才舉手放到脖子處天賜所見到的紅點上,視線越來越模糊,頭腦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詛咒著他,聲音嘈雜,他撫著額頭運用靈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額上滲出一層密密的汗漬,原本就白凈的臉更是蒼白。
時日又到了,十二年,即使已經讓美愿魚替他凈化了大部分咒語,這僅剩的咒卻還是依舊讓他難以掌控。
這幾日與天賜的相處讓他忘了時限,差點在小東西面前暴露自己身體的情況。
門在此時打開,萬紅走進來,一眼瞧見扶著桌子痛苦不堪的端木凜,也只有此時,他才會有脆弱不堪的一面。
而這脆弱不堪,卻是因為逗瓜。若不是當年碰到逗瓜一事,也就不會殺了公孫疑,更不會中了公孫疑死前的死咒。
大荒第一祭司的死咒,那是何其可怕的一個咒,若不是凜這身修為與靈力,怕早已命喪黃泉。十二年來,通過凈化一族美愿魚的凈化,咒語雖然得到慢慢的消退,可每一次的發作都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便會死于非命,若有人趁虛而入,那么老家伙便無生還機會。
趁虛而入?萬紅竟然會滋生出這么一個念頭:老家伙這十二年對待逗瓜的態度會不會招致逗瓜心里埋著怨恨,心生殺機,趁此機會……
逗瓜天真無邪的笑臉打散它的思緒,它搖搖頭,何以懷疑自己撿回來的孩子。只是,她是公孫疑要殺的孩子。
“我以為你忘了日子。”
端木凜喘著氣擠出一句話:“去應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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