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怎么還沒醒?這都有三天了。”
“是呀,燒也退了,身上了不流冷汗了,醫(yī)生也說沒什么事啊!”
“姑姑,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把清泉推到水池里的,是我害得她生病。”
“小喜,清泉似乎在說話,你聽聽。”
林清泉費力的睜開眼睛,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回家被車撞的那一夜,死亡與絕望的籠罩之中,猩紅的血液,撕心裂肺的哭喊,逐漸冰涼的體溫。
她看著四周,狹小的空間,暗黃的墻壁,沾染了些許灰塵的水泥地面,這不應(yīng)該是醫(yī)院嗎?她難道不是被人救了?
“請問……”她張開嘴巴,吃力地說著,卻被自己沙啞的聲音驚嚇到了,這是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她略帶慌張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瘦弱而干枯,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她平息著心跳,看著雙手,還不足自己的一半大小。
趙小喜看著眼前略帶癲狂的女兒,又驚又喜。女兒昏睡三天終于醒過來了,可女兒這幅疑神疑鬼的樣子真的有些可怕,她咽了一口口水,微微謹慎地問道:“清清,感覺怎么樣?頭還痛不痛?身上還熱不熱?”
聽到趙小喜的聲音,林清泉抬頭看去,對面的女子,白皙溫順的模樣,正是自己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哪有以后被生計所逼那副潑辣要強的性子,她壓抑著心里的疑惑和驚嚇,聲音遲疑,說到:“媽媽,我嗓子不舒服,想喝點水。”
她看著趙小喜的背影,又將視線落在了周圍幾個人身上,嬌小精明的三舅媽,怯怯懦懦的姨媽,還有三舅媽懷里,乖巧、臉上帶著歉意內(nèi)疚的表哥趙聰。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應(yīng)該是她快四歲的時候,她去聰哥他家玩,和他家街邊那群小孩子打打鬧鬧,不小心被一個孩子推到了賣魚養(yǎng)魚的池子里,發(fā)燒三天。
三舅媽這是來求情?還是看戲?
趙小喜端著一杯水,準備喂給林清泉,被林清泉接了過去,她握著杯子,咕隆咕隆就喝完了,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就往后一仰,睡在床上。
她回到了四歲的時候,也就是1999年。
趙小喜看著躺在床上,背對著自己的女兒,心里輕聲一嘆,對著三舅媽他們露出抱歉的笑容,壓低聲音,說到:“清清可能困了,我們出去說吧。”
三舅媽走到房門口,把懷里的趙聰換了一個姿勢,低聲說道:“看清泉這幅樣子,也沒事了,那這件事就不要鬧大了,都是鄰里鄰外的,被傳出去也不像個話,而且,我說句真心話,這事也怪不了別人,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鬧鬧都是很正常的事,清泉是個女孩子,本來就不該跟些男孩子玩,她的性子太像男孩子了,該收斂一些,要不然,下一次還不知道出什么事呢?小喜啊,聽嫂子的勸,別再放縱清泉了,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子,不能太鬧騰了。”
三舅媽說完,側(cè)臉掃了一眼姨媽,略帶警告。
姨媽縮了縮脖子,連忙點點頭,說:“對,你嫂子說的對,也該管管清泉,不能太放松,阿權(quán)是老師,雖然比較忙,但管孩子還是有一套的,你等他放學,就跟他說說,讓他管管,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別太寵過頭了。”
三舅媽拍了拍姨媽的手,讓她停了下來,又對趙小喜揚起一個笑臉,說:“我們也來了很長時間了,等會兒還要做飯,那我們先回去了。”
趙小喜溫順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會多管管清清的,嫂子,姐,那你們先回去吧。”
她在門口看著兩人走遠,也才轉(zhuǎn)身回到房間,剛坐在椅子上,一個慈祥健朗的老人走了進來,臉上是掩不住的欣喜。他步伐加快,走向床邊。
“爸,你怎么過來了?”趙小喜立即站起來,讓老人坐下。
趙外公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眼趙小喜,說:“剛才進屋,遇到了你姐,她說清泉醒了,我這不趕過來看看,你說你,清泉醒了是大事,怎么不通知你爸!”
趙小喜愧疚的抹了把下巴,聲音偏低,說:“清泉剛醒,這又睡著了,這才沒通知你,而且這哪能算大事。”
“別找借口!”
林清泉正陷入沉思中,被趙外公白日驚雷般一喊,渾身一顫,連忙看旁邊看去。
“清清醒了啊。”趙外公扶起林清泉,慈愛的說道,他摸摸林清泉的頭,半餉,接著道:“這事啊,就算是長個記性吧,那群小王八蛋,以后別跟他們玩了,他們家長都是不講理的,你都病了三天,也不來看看,生怕賴上他們家了。哎。”
人心不古,世道炎涼。
他嘆了口氣,幫林清泉理了理被子,沒再說話。
“外公,我已經(jīng)沒事了。”林清泉笑著道,表情干凈,眉眼彎彎。
趙小喜搬了個凳子放到旁邊,坐下,略帶勸告,說道:“不過這事,清清也有不對的,她也太活潑了一點,沒女孩子的樣子。”
“哪有這樣說自己女兒的!”趙外公瞪著趙小喜,恨恨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