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輕塵出了相府,飛檐走壁直往城西方向。
一般被問斬的人,如果沒有親人幫忙收尸,尸體都會被扔到城西亂墳崗。
鳳輕塵心殤,想不到冷家會有這么一天。
白天擔心被人發現,她只能趁夜出來,只希望尸體不要被野狗吃掉。
心里擔心,只能不斷加快速度,可惜這具身體的素質實在太低了,使她的輕功沒辦法完全施展開。
原本只需一盞茶時間便能到城西,晚上足足花了兩盞茶的時間。
這個亂墳崗綿延數里,傳聞這邊夜里鬧鬼,白天這邊就人煙稀少,到了晚上更沒人敢從這邊經過。整個地方只有呼呼風聲,夾雜著不遠處某些不知名動物的叫啼聲。在這因白天突然的雪融而有點濕冷的夏夜里,給人陰暗潮濕的感覺,讓人汗毛倒豎。
然,鳳輕塵卻對這一切置若罔聞,不管不顧地掰開那一具具尸體,一具不是,兩具不是,再翻還不是。
如此反復,整個亂墳崗那些還沒腐爛的尸體,已經被翻開了一大半,還是沒有爹娘和大哥的尸體。
隨著越來越少的尸體,鳳輕塵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難道,她救不了自己至親至愛的人,連他們的尸首也沒辦法保存完整嗎?
她好恨!
如果不是自己錯信夜瑾曦這個薄情的男人,他們一家還過著幸福的日子,哪里會淪落到,連尸首都可能找不到的田地。
夜瑾曦,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我,冷悠然現在對著這亂墳崗所有冤死的靈魂,發誓,此生對你的恨意,不死不休!
你欠下的所有血債,我將百倍千倍討回來!
我有能力助你登上帝位,一樣有能力讓你從那個位置上跌下來!
既然你奪了我最寶貴的親情,那我就奪走你最在乎的權力!
讓你也嘗嘗,何為苦?
何為痛?
心痛無比,眼睛里卻再也流不出淚水,鳳輕塵吸了吸有些發堵的鼻孔。
抬眼看了一下前方還沒被她碰過的尸體,當看到不遠處有兩只野狗正奮力地撕扯著地上的尸體。
鳳輕塵眼睛充血,心口忽然窒息般劇烈疼痛,下一刻她立馬起身徒手朝兩只野狗跑了過去。
也不管自己徒手是否是野狗的對手?
跑到他們身邊一腳踢一只,狠狠地踢在他們正撕咬著尸體的嘴巴上。
剛想享受美食的野狗,突然遭到襲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緊接著,眼里迸發出綠幽幽的光,同時齜牙朝著已經開始翻看地上尸體的鳳輕塵撲去。
所有心思都沉浸在地上幾具尸體上的鳳輕塵,壓根沒注意到危險正朝她靠近。
直到,原本被汗濕透的后背一陣溫熱,她才抬眼看了一下,只見身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紫衫男子。順著他手上那把血淋淋的劍看去,她才發現自己差點成為那野狗的口中食,干澀地道了聲,“謝謝。”
也不管男子有什么反應,轉身繼續掰分辨著眼前的尸體。因為這邊的尸體很多都是沒有腦袋的,而且都穿著死囚的衣服,想辨認身體,必須掀開衣服查看身體的特征。
看著一身狼狽,無畏無懼地翻看著那無頭尸體的鳳輕塵,紫衫男子眼中劃過一道訝然,沒想到世間有如此膽大的女子,大晚上敢自身一人往這連男人都鮮少敢來的地方,還敢在這碰這滿地的尸體。
他很好奇這女子,究竟是什么來頭,“你是誰?在找誰?”
鳳輕塵沒有回答,眼睛四處看了一下,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她起身拖著一具尸體朝那邊走,放下尸體,開始徒手挖起土來。
除了剛剛那一眼,紫衫男子一直看不到鳳輕塵的眼睛,不知道她眼中的情緒。
即便如此,他還是感覺到那個正不要命挖著土的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絕望氣息,抬腳走過去,蹲在她身邊,幫忙挖土。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誰,但顯然兩人今天的目的一樣,那就是替冷家一門收尸。
既然如此,那就先辦正事。
看到紫衫男子的動作,鳳輕塵抬頭看了一眼,也不阻止,繼續。
兩人差不多挖了一個時辰,才挖了一個足以容納三具尸體的坑,坑挖完后,鳳輕塵又將另外兩具尸體給拖了過來。將三具尸體放進坑里,埋好土,這才對紫衫男子吐了一句,“借你的劍一用。”
看著無頭墳墓,紫衫男子站起身,“你等著。”說完往身后的樹林走過去,選了一棵大小適合做墓碑的樹,三兩下就砍倒,順帶劈好,原路返回鳳輕塵身邊,“給。”
接過紫衫男子遞過來的木碑,鳳輕塵就著早已血淋淋的手指頭,在上面寫了‘冷氏一門之墓’,沒抬頭,沒落款。
當下的情況,容不得她多做。
但是,她相信距離他們沉冤得雪,光明正大進入冷家祖墳的日子不會遠。
點上三柱清香,跪下三叩首,心里默默道,“爹娘,哥哥,你們放心,然兒一定會洗刷你們的冤屈,替你們報仇,以慰你們在天之靈!”
禮畢,毅然起身。
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冷悠然,有的只是無情無欲的鳳輕塵。
看著一旁三鞠躬的紫衫男子,鳳輕塵無波無瀾地道謝,“無論你是誰,我都感謝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他日如你有需要,我自當回報你。”
眼前的小丫頭,明明只有十歲出頭,眼里卻有著嘗遍人生百態的滄桑感,紫衫男子心里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這句話,我同樣送給你。”
他跟冷家頗有些淵源,剛剛一到京城得知冷家的遭遇后,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往這邊。
只是,沒想到有人早他一步。
“那就此別過。”鳳輕塵點了點頭,提步剛欲走,卻被紫衫男子給攔住了。
鳳輕塵挑眉看向他,剛想開口,卻見一方在銀色的月光下泛著白光的絹帕,出現在她面前,接著便是一道沉穩渾厚的嗓音傳來,“擦擦臉。”
想著一會兒還有事情做,鳳輕塵也不客氣,直接接過絹帕,在臉上擦了擦。擦完一看絹帕,卻發現都黑了,頓了一下,便聽到那道好聽的嗓音又傳了過來,“這絹帕我沒用過,送你了!”
“有機會見面,還你一條新的。”鳳輕塵也不矯情,將絹帕往腰間一別,落下這么一句話,輕點腳尖消失在紫衫男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