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歡吃那種東西？”走在半路上，封飛壹想了一二三四次，終于問道。

“還好吧”，蘇言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他說的那種東西，指的是覆盆子。

封飛壹頓感挫敗，還好吧，那就是因為是那人摘的，而喜歡了。

他早該看出來的。

“你就不怕，我去把你假裝做蘇言的事告訴那個少東家？”封飛壹趕超了一步，看著女人的臉，帶著一副欠扁地笑容。

他跟了這么多天，自然明白事情的緣始。那人的小廝不是說，找了蘇姑娘這么久，終于找到了嗎？

“我沒有假裝？”蘇言大聲否定。

“哦？我怎么記得，您是叫蘇喜梅的啊？”封飛壹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心中的氣悶才稍稍解了些。繼續撩撥女子：“難道你敢說，你是叫什么蘇言嗎？”

“是，我為什么不敢。我就是蘇言，為什要假裝蘇言？”女子被激地只顧著生氣了，聲聲有力地反駁他。

她說的那么堅定，神情沒有一絲作假。

封飛壹驀地停在當路，“你再說一遍，蘇言，你叫蘇言？為什么大家都說，你叫蘇喜梅？”

“懶得理你”，蘇言心中微慌，錯過他就要走。

“你不敢說？”拉住她的手臂，封飛壹故作諷刺道：“裝的就明說得了，為什么還要犟嘴呢？”

“我沒有”，蘇言甩開被他拉住的手臂。

“好吧，那我去找那商少東家談談，蘇喜梅和蘇言的問題。”

蘇言亂糟糟的，白了他一眼，“你愿意說就去說，不用跟我報備。”

“好啦”，封飛壹這才收起臉上的諷刺，跟著說道：“不過開個玩笑，你就當真了？”

“您的玩笑還真多。”蘇言直視前方，邊走邊諷刺地說道。

“不是無聊嗎？”

“我問你，你為什么要跟著我，不用上班嗎？”見他正經下來，蘇言便問了從看見他就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只是擔心你罷了，畢竟當初你幫過我不止一次呢。”封飛壹說的很是鄭重。

蘇言心中雖然懷疑，卻也覺得只有這一個理由合理，便也不再問什么。

到家時，天已經黑漆漆一片了。不過家里的人都沒睡，英兒和寶珊坐在正屋里在油燈下繡荷包，寶峰在一旁修理農具。

他們進來了，寶珊首先起來問：“封大哥，今天怎么又這么晚？”

寶珊這一段時間，心情都很好，因為封大哥再也不屑搭理那個女人了。就算是同出同進的，也沒見他們像往常那樣常在一起說話了。

“今天書店里的客人比較多”，封飛壹對寶珊異常熱情起來，“你們都吃過飯了吧？”

英兒已經站了起來，“我們已經吃過了，飯菜都給你們留著呢。”說著就要過去端飯菜來。

“不急，來的路上摘了很多覆盆子，都嘗嘗吧。”封飛壹說著，就到蘇言身邊，按住她的手，要拿那些覆盆子分出來。

蘇言只是緊緊地攥住。

這個家伙，真是想咬死他。

“太好了，我也正想吃呢，今年出去摘時才發現好些都被人摘過了。”寶珊驚喜地說道。

英兒這兩日也覺得有些厭食，聽說有覆盆子，也露出驚喜的光芒，“我今年倒忘了出去采摘這東西了，現在都快過季了吧？”

封飛壹動了動手指，接話道：“野外長的還有，我就和老女人摘了些。不過，老女人很喜歡吃這些東西，看樣子，不想分給你們。”

英兒像第一聽到封飛壹對她婆婆的稱呼一樣，又是好笑，又是覺得封飛壹太不尊敬婆婆了。

寶珊聽到這三個字，臉色瞬間煞白，又變回去了嗎？

這個女人就這么厲害？

那么，會不會，趕她出去就好了？

沒了妖術，他就不會被迷惑了。

封飛壹看蘇言還是不松手，手上微微施力，同時笑著說蘇言道：“你該不會這么小氣吧？一點野果也舍不得拿出來？”

寶峰忙說：“娘喜歡，就留著吃吧，反正現在不忙，我明天出去摘給你們吃。”

媳婦想吃，他是看出來的。想著她這幾天都沒什么胃口，便決定明天早些起，到野外多摘些回來。

蘇言瞪了封飛壹一眼，將手帕放在了桌子上，“我只是一路上太累了，一點野果，我也不至于吃獨食。”

勉強吃了些東西，蘇言就過去睡了。

封飛壹眼看著那兜覆盆子被分食干凈，暗呼解氣。

寶峰見自家娘子吃得高興，更加決定明日再去多摘些。兩個人幾個月夫妻下來，相互之間的感情，倒是比之之前深厚許多。

寶珊看著回了房間的蘇言，眼光閃了閃，一開始有所懷疑的時候，她不是沒有害怕，可是現在她卻只剩了厭恨了。

有鬼怪，不就有負責捉的道士嗎？

“嫂子，你有沒有聽說過哪里有比較靈驗的道觀？”寶珊笑著問同在燈下繡活的英兒，只好像是隨意開了這么一個話題。

封飛壹正要出門，聽到這話，腳步微頓。

沒及英兒說什么，寶峰就看了妹妹一眼，責備道：“大晚上的，和你嫂子說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和嫂子一起過去求個簽什么的，二哥，你護嫂子也太過了吧？”寶珊絲毫不怵，她知道，二哥比她更早知道那件事。

二哥裝作不知道，也只是因為這個人比他們娘做的好。可是現在，她竟然迷惑封大哥，她就必須找人收治住她。

“女大不中留，夫君，我看妹妹是也想有個人護著她呢。”英兒笑著打趣道。

嫁來這里，她和這個小姑相處的還好。以她看，婆婆和小姑都不是什么刻薄之人，可卻奇怪地不怎么說話。

她倒是私下問過夫君，但夫君卻也不知緣由。

其實，寶峰哪能一絲不知，只是那樣的話怎好對妻子說？

因此英兒就想著，等小姑嫁出門，或許就好些了。像她不也一樣，當初做女兒時，也常常會埋怨娘的。可是嫁為人婦，倒是常常想起娘的好來。

英兒早也看出了小姑對飛壹的情誼，是以才會這么打趣。

“嫂子”，寶珊不依地喊了聲。

封飛壹卻已經出去了。

寶峰左右看了看，不知如何是好。妹妹和這個封飛壹，還真是讓他頭疼。

幾天后，寶珊聽來一個方法，說是那些占人身的鬼怪，最怕的就是雞血了，把雞血撒到那人身上，鬼就被燙走來了。

那天傍晚，蘇言走了一路回來，剛進門，就迎頭被潑了一身雞血。

雞腥味沖的她蹲在地上干嘔不止。

“你發什么瘋？”封飛壹朝寶珊吼了一聲，忙扶起蘇言，“沒事吧，快去洗洗吧。”

蘇言嗯了一聲，可是一開口，哇地一聲又吐了起來。

“寶珊，你做什么呢？”寶峰正在廚房里燉雞，聽見不對，一出來就看見這種景象。

英兒前天吐得厲害，請村里的郎中看過才知道是有了身孕，都已經三個多月了。寶峰當時高興地都不知道如何說話了，這時妹妹說宰只雞燉給嫂子補身體，寶峰自然什么都沒多想。

可哪知，她的真正目的竟然是娘？

寶珊雖然見二哥發火了，卻并不怕，“我只是不小心腳下一滑，哪知娘進來那么湊巧？”

蘇言已經吐得沒力氣了，好不容易好些，一吸氣聞見濃烈的腥味，又干嘔起來。

“你怎么樣？”封飛壹看她一直吐，心中的擔心自不必言。

“娘，你沒事吧？”寶峰也忙過來，他自然知道鬼最怕的是這些東西，當下里也怕她出什么事。只是看她除了吐，并沒有什么異樣，才放下心來。

正在屋里休息的英兒，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剛出來喊了聲“夫君”，迎風的血腥味沖到鼻端，當即也吐了起來。

院子里一時大亂。

“寶珊，還不快去燒熱水。”被二哥一吼，寶珊也不再愣在那里，去了廚房。

“夫君，娘的身上怎么會？”寶峰扶著妻子回了房間，英兒的嘔吐才好了些，便問道。

“沒什么事，妹妹沒走好，把盛雞血的盆子掀翻了。”

寶峰安撫了幾句，就出了門。

其時蘇言已經回房間洗澡換衣服了。

封飛壹一個人站在院里，看著散落在地上的血滴，一副眉頭緊皺。

寶峰把院子里的穢物打掃干凈，看封飛壹身上也濺上些雞血，知道這人愛干凈，便說：“你也回房間換身衣服吧。”

封飛壹看了寶峰一眼，眉頭松了又緊，卻什么都沒有說回了房間。

房間里，封飛壹并沒有去換衣服，徑直搜出了自己后來又畫的那幅被她撕了的畫。

他看著畫上的女子，確切地說，只是看著那雙眼睛，一時思緒翻騰。

許久，男子清潤的聲音才緩緩響起：“難道，你真實的名字是，蘇言？”

她，已是非人嗎？

想到此處，封飛壹忽地站了起來。

到了她住的西屋門口，封飛壹停住了，聽到里面傳來不徐不疾的水聲，心中才安定下來。

寶峰端著燉好的一盆雞肉進來。

“飛壹，你站在這里做什么？”寶峰屬于那種面粗內細的人，再則封飛壹又從不把對蘇言的關心掩飾起來，那次寶珊大鬧過后，寶峰就時常留意下來。

這個時候，臉色自然黑的像鍋底。里面正洗澡的，可是他娘，這人就這么站在外面。寶峰當即就想揍他一頓，不過還是忍住了。

這樣的事，只能當沒發生過，鬧出來反而不好。

“沒事”，封飛壹回神，說：“我去端飯”。然后就大步跨了出去。

幾個月的農家生活，他的那些公子習氣早改了許多。

寶峰卻是愁眉緊蹙，或許該讓飛壹走了。這樣的丑事，他們薛家不能發生。而且，他就要有孩子了。

晚飯過后，寶峰押著寶珊過來給蘇言道歉。

在蘇言這里，她并沒有想到寶珊這樣做是治她的，只是以為寶珊是討厭她跟封飛壹走的太近。可是，蘇言也不免覺得這個女孩子心思復雜。

對于她的道歉，也就沒怎么理會。

寶珊道過謙之后，卻并沒有出去，只是反復打量著蘇言，遲疑地問道：“娘，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蘇言反問了一句，莫名不已。

寶峰瞪了寶珊一眼，就拉著她出去了。

兄妹兩個一直走到村西的小河邊，才停下來。

“寶珊，你知不知道今天在做什么？”寶峰一停下，就厲聲質問。

“我就是故意拿雞血潑她的，可是她竟然沒事，二哥，你不覺得她可怕嗎？”

“不覺得，寶珊，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為了飛壹嗎？他是對娘很關心，可這也不能代表什么？”

“二哥，你就是這么想我的？”寶珊冷冷一笑，“就算那個人不是封大哥，我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嗎？以前我們那個親娘，給我們家出了多少丑事？若是這一個、、、、、、”

寶珊聲音哽咽了起來。

“若是這一個，再跟比她兒子還小的男人有什么丑事傳出，我們還要不要在薛家村待了？小漁兒，還有嫂子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以后怎么面對同伴？小漁兒聰明伶俐，以后若要考功名，有這樣一個奶奶，哪里的人不笑他？”

寶峰不住后退一步，這樣的顧慮，他就沒有嗎？

但是，他也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那明天，就讓飛壹離開吧。咱們無親無聯的，一直住在咱家也不好。”

“不行，是她用妖術迷惑封大哥，為什么要趕封大哥走？”不等寶峰說完，寶珊就打斷了他的話。

“那你想怎么樣？”寶峰看得出來，自從封飛壹來了他們家，妹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的男人。

妹妹喜歡這個人，他做哥哥的又怎么不想看著她幸福？

“不然，我回去主動像飛壹提出來，問問他有無意思。”寶峰想了想，折衷道。他從一個男人的角度看，封飛壹未必是真的想跟他娘怎么樣了，或許不過是因為當初的一點恩情。

寶珊一個女孩子家不好主動說，這個時候聽了二哥的話，只有同意的。

寶峰是找了一個只有他和封飛壹的時候問的，“飛壹，你可有與我薛家結親的意思？”寶峰這次開門見山，什么迂回措辭都沒有。

封飛壹像是料到了寶峰的這句話一般，點了點頭：“我確實有這樣的心思，只是現在一份家財也沒有，我想等混出些名聲，就提親的。”

寶峰一聽，笑容滿面的，他就說嘛，他娘都大年紀了，怎么會有像他一樣的小伙子對她起那種心思？

“你若說混出名聲來，再提親，不知道要到什么年月呢？”

“薛二哥不必擔心，三個月之后，我必定找人過來提親。”封飛壹笑了笑，到時候若他還是寂寞無聞，他就會借助封家的勢力過來提親。

那個時候，就算這薛寶峰知道自己提親的對象，不是他意指的那個，但卻不容他同意不同意了。

寶峰和寶珊的談話，正被封飛壹聽到了。他本就打算糊弄過去，寶峰問的也有歧義，他便順水推舟的應了。

寶峰這邊，卻是覺得，問了愿不愿與他薛家結親，那就是只指寶珊的。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封飛壹竟然存了娶蘇言的心思。

畢竟，他們差了二十多歲呢。

寶峰便把封飛壹的話轉達給了寶珊，寶珊一時收斂了很多，只是心中還在惦記著去村北二十多里地遠的鐵柱觀尋一下法師。

這是她聽來村里販買針線的小販說的，聽說鐵柱觀的悟道大師十分之厲害，生平捉妖無數。那么，她家里的這個，應該沒什么吧。

這么多天了，除了魅惑男人，也沒見她使什么法。就是會做兩道稀罕的藥膳，舉止就與他們相同。

相信，很好處理。

誰都不知道寶珊心中還有這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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