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定平侯府三公子出去了一段時間，回來后變得越來越沒個形狀了。

回京第一天，封三公子就跑去包下了整個尋樂坊。一直在里面尋了三天的樂子，才不抵抗地跟著過去拿他的大哥回去了。

聽說回去后，三公子被封侯打了幾十鞭，若不是老太太攔著，封侯就要打死那個逆子呢。

但是三公子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傷沒好，就跑出去包養了一個小倌兒。據說把那個小倌兒寵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倌兒沒寵多久，就又拋灑萬金的買下了尋樂坊的花魁。

然后封三公子就宣布，他要娶那個小倌兒做正，花魁做側，享盡天下極樂。

封侯當即就被氣病了，封家的人哪能同意讓這樣的人進門？封大公子過去一刀一個，把花魁和小倌兒都殺了。

封三公子也被關在府內，不再讓他出來亂風流了。

封府。

“老夫人，您怎么又起來了？”丫頭看見剛剛躺下沒一會兒，就又坐起身的封老太太，忙過去扶住了。

“老夫人，您是不是又睡不著了？奴婢去把二公子開的藥給您煎一貼來吧。”丫頭臉上也是愁眉不展的，自從三公子回府來，府里就沒有消停過。

真不知道以前多好的一個公子，怎么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翠團，別瞎忙活了。我這是心里的病，再吃多少藥都好不了的。”老太太擺了擺手。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酸苦，在暗黃的燈下看得人心酸。

丫頭只好又重新坐下，三公子才是老夫人的病根吧。

“這么一直鎖著小壹，也不是解決的辦法啊。”老太太驀然嘆了一口氣。

下午她才去看過，那孫兒一直抱著個酒壇不撒手，衣裳不換臉也不洗。

她這個孫子最重的就是儀表整潔，現在卻臟地連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封飛廉原本并沒有打算把句縣的事跟家里人說，可是封飛壹回來之后大變樣，也就容不得他不說了。想瞞著老太太，但老太太那里人精一樣，只有她不想知道的，哪有這些小輩兒瞞得住的？

封老太太這時想起大孫子所說的，不禁又嘆了一口氣。這還不如讓他娶個老女人呢，也不至于荒唐到這個地步。

還要娶個男人？

封老太太想起這茬就喘不過氣來。

老太太已經多少天不曾有一個安穩覺了，如今也是越想越睡不著，當下就吩咐丫頭給她穿了衣裳。

不一刻鐘，翠團扶著老太太，前面一個打著燈籠的丫頭，一行人到了封飛壹的飛橫院。

封飛壹的房間，門外上了一個板磚大的銅鎖，兩個小廝一刻不敢放松地站在門兩側。

見老夫人來了，兩個小廝忙過來作揖道：“老夫人好。”

封老太太聽著門內靜悄悄的，不禁擔心道：“怎么連個什么聲兒都沒有，你們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封飛壹被關鎖在房內時，雪時兩個就堅持要跟著在里面伺候，但是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腳一個趕了出來。

不管再派誰，都被封飛壹不是打就是罵了出來。

一時間弄得府里的奴婢簡直聞三公子而色變。

兩個小廝聽了老婦人的吩咐，卻都為難地相互看了看。他們不是不擔心自家公子，可是開個門送飯送酒時還要防著三公子沖出去。

已經有兩次這樣的事件了，幸好大公子及時制服三公子，又拉到了房里。若是真讓公子再跑出去，還不知道又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荒唐事來。

外人不知，他們兩個可是清楚地很。那還是公子帶著那個小倌兒回府的時候。他們就在大街上走著，三公子正抱著那小倌兒卿卿我我的。

剛進了一個巷子，一家門戶有個婦人在丫頭的陪護下正巧走出。也不知他們正跟小倌兒調情的公子是怎么看見的，當時直直地朝那婦人看了兩眼，就喊了一個字：“搶。”

他們迫于公子的威嚴而胡鬧，這次卻是不敢。因為那婦人是挺著個大肚子的，這弄不好就是一尸兩命的事。

若真是弄了個一尸兩命，他們家公子不得被人帶到京里衙門去。就算他們定平侯無人敢惹，但是那樣的話，公子的名聲不就更臭了。

他們不動手，公子竟然親自過去下手。當街對一個懷孕婦人左攔右擋的，還口口聲聲的說：“美人兒，別躲啊。”那模樣，比街上最流氓的流氓還流氓。

幸好沒等出事，就被大公子帶人攔了下來。

他們都不會忘了當時三公子對大公子說的話，“娶個帶著別人的種的女人，做咱們定平侯府的三奶奶。你覺得這丑夠不夠大，大哥？”

他們幾個現在想到這句話，都還覺得打顫。真是怕三公子跑出去，真搶個大肚子的婦人過來。

兩個小廝對看著一眼，直是心緒萬千。左邊的小廝，也就是在境，跟老婦人面前低著頭，為難道：“老夫人，咱們怕三公子跑出來。”

封老太太聽了差點沒翻白眼，這叫什么話？怕三公子跑出來，她封家的三公子難不成是個瘋子嗎？

“叫你們開門就去開門，怕三公子跑出來，就不怕他出事了啊？”封老太太怒氣沖沖地把拐杖搗了搗。

在境聽了這話，還是為難，可也不得不開，只好使眼色跟院里的小廝，示意讓外面的護衛警惕起來。

在境開了門，迎面就是滿室的酒氣。再加上恭桶在屋里放著，即使每兩個時辰就有人換干凈的恭桶來，但屋里還滿是難聞的味道。

“開窗透透氣，想熏死他啊。”老太太進了屋，更加生氣了。這么難聞的氣味兒，這些奴才怎么一點都不長心？

在境也不敢說什么，忙跑到外面叮叮光光的開窗。

封飛壹正一身邋遢的斜倚在床邊，懷里抱著兩個酒壇，身邊四下里散落著一片。

“小壹啊”，封老太太走了過去，停在他的腳邊嘆了一聲，昏花的眼里已滿是淚光。

“把三公子扶到床上睡”，老太太抹了抹眼睛，對身邊的兩個丫頭道。

這樣子的三公子讓兩個丫頭又心怯又心酸的，聽了這話，忙上前過去扶人。

“言，”被驚動的男子沉沉地低喃了一個字，然后就完全沒了聲響。

封老太太見此又忙讓人去把封飛花給喊了來。

封飛花每天都會過來看看這個只拿酒當飯的小弟，這天也是下午才剛來過，但卻被醉醺醺的封飛壹給兩腳踢了出去。

這時再被喊來，見小弟已是被酒浸的不省人事了，封飛花馬上就過去把脈。

施針，煎藥，一直忙了一個時辰，才消停下來。

這時封侯夫婦，還有封飛廉和黛色也都過來。本來大家心中都擔心著這個人，誰都沒睡下呢。又這么折騰，哪還有不驚動之理？

“奶奶，小壹已經沒什么事了，您回去睡吧。”封飛花確定小弟沒什么大礙了，才回過頭勸說怎么都不肯回去休息的奶奶。

“我老了，哪那么多瞌睡？”封老太太擺了擺手，又朝床上安睡的孫子望了眼，才道：“若不是我過來看看，小壹還不定成什么樣子呢。你們都去休息，我在這里陪著他。”

“娘，你的身體哪能受得了一夜不睡？”封堅聽如此，忙上前說道。

封老太太根本不看兒子一眼，帶著賭氣道：“今天我把話放這兒了，以后你若還要鎖著他，就把我這個老婆子一起鎖著吧。”

“娘，我哪敢啊？”封堅這幾天也折騰地不輕，臉色也憔悴了許多，這么一聲也略帶著哽咽。

封老太太聽了，也不再言語了。

可心里還是止不住的生氣。這當初要不是他外面受點嘲諷就回家教訓兒子，哪會有后來這么一串子事？

封老太太堅持著留下看著孫子，其他的人也都不回去，但都被她趕走了。這么些人都在這里，特別是還有他那爹和阿廉，小壹一醒來就看見他們，心里哪能不有氣？

一群人無法，只得再三交代了丫頭們好好伺候，才一一回了。

封飛花要留下，封老太太沒趕。一是覺著花兒會醫能用著，再就是花兒沒惹小壹。

封飛壹只前半夜安安穩穩的睡著，后來突然喊了聲“不要”，就被夢驚醒了。

清醒后看見自己身上被收拾一新，酒壇什么也都被收走了，封飛壹掀被下床就喊在境拿酒來。

封飛花才在外間的簡榻上躺下，聽見封飛壹的喊聲，立即就起身過去了。

那邊歪了一會兒的封老太太也在翠團的攙扶下，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

封飛花拉住封飛壹，盯著他，問道：“小壹，這么些天你還沒鬧夠嗎？還想怎么樣？”

封老太太接著封飛花的話，邊說著進來里間：“小壹啊，咱別鬧了行不行？”

老太太對著小孫子，話沒說話就有淚水從眼中蜿蜒而下。

封飛壹本來的氣勢，在看到這個樣子的奶奶時，下去了一半。

封飛花趁熱打鐵道：“我知道你因為那個蘇言……”

“不準你提她的名字。”封飛壹的眼睛在聽到這兩個字時，突然就猩紅起來，朝著封飛花大吼了一聲。

封飛花只是在他醉醺醺時聽到他常把這個名字掛在嘴邊，又結合著大哥的話才想拿來勸說他一下，不知他的反應竟會這么激烈。

封飛花只是因為他的這一聲吼頓了頓，便又繼續道：“你因為她惱大哥，可也不能把咱們府里的人一起折騰啊。你看奶奶，這么大年紀了，還要擔心你，大晚上的過來守著你。只看著奶奶，你也不該再胡鬧了。”

封飛壹不覺得看向奶奶，一時語塞，往事多少都在腦海里翻騰。

“小壹，聽你二哥的吧。”封老太太走到他的身邊，慈愛地拍了拍他的手，道：“以后奶奶再給你找個更好的。”

“奶奶，我只要她。”封飛壹幾乎是本能地就快速地說出這句話。

“好，只要她。”封老太太看孫子這個樣子，心頭不禁又是一酸，忙順著他的話道。

“你這么看重她，那些在外面的荒唐風流事就不怕她生氣？”封飛花質問。

她沒有了。

封飛壹直覺得想這么反駁，話到嘴邊又不敢說。即使知道她沒有了是事實，她也不敢這么詛咒她。

但他的恨，還有很多。

封飛壹狠狠地握住雙拳。

三天后，封飛壹就去了東北衢州，邊境駐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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