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據(jù)說最近龍騰和東璃邊界很是動蕩,照此情形,恐有戰(zhàn)亂……”離殤暗暗抬起低下的頭,想偷偷看一看夜曦此時的反應(yīng),可是夜曦的臉依然平靜得如一汪池水,任這個勁爆的消息扔下去,也依然激不起一絲漣漪。
“知道了,下去吧!”她沉下眼瞼,看不出心里在思忖著什么。“天下之事本就分分合合,照此情形,天下一統(tǒng)早已是大勢所趨……本該如此,有何可值得驚奇的?”她挑動著指尖的琴弦,悠揚的音調(diào)緩緩流出,合著肅清的月光,漾成銀色的流韻……
望著蔚雨閣前飄飛的桃花落瓣在淡淡的白月光中飛旋,舞成無數(shù)細碎的光影,突然間,她輕啟朱唇,心中的落寞化為一支古調(diào),悠然而來:
月照故里聽馬蹄
帶半世的記憶
江河未必會隨我獨自老去
葉濺著雨榕樹下
我披上濕透的蓑衣
向遠方遙望著哭泣
混沌中有多少癡癡愛愛在作俑……
夜曦眼眸一斜,雙手按住挑動的琴弦,歌聲和琴音同時戛然而止。“閣下,既然來了,就別躲躲藏藏的了,這更深露重的,要是染上了風(fēng)寒,我王府可負不了這個責(zé)任……”她略帶嘲諷的聲音隨著風(fēng)飄入耳中。
“曦兒,你一個女孩子家的,警覺性別那么高嘛,否則很少有男子能近得了你的身的……”房頂那人起站身,巍巍立于屋頂,一身黛色紗衣外罩隨風(fēng)揚著,身后是一輪圓滿的月亮,他腳下一頓,踏著風(fēng),落在夜曦跟前。他未束起的發(fā)隨風(fēng)飄起,任它們拂在他菱角分明的絕美面龐上,夜曦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夜闌確實美得不像話。
“原來你會唱歌啊?”夜闌不等夜曦開口,便已經(jīng)坐到夜曦旁邊。好吧!夜曦收回剛才的想法,她此時只想說的是,“不管此時的夜闌多俊美,表象就是表象,賤人還是那個賤人……”
“什么叫:我原來會唱歌啊?……嗯?”夜曦瞇著眼睛,看著夜闌,“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
“我堂堂東璃小王爺,怎么不會說話?曦兒說笑了……”不知為何,每次和夜闌說話都讓夜曦有種想要動手抽他的沖動。沒人知道夜曦每次聽他的話,心里有多抓狂……
“對,你是東璃王爺,這個我還是知道的,不過我不清楚的是,難道東璃的王爺喜歡夜半深更走人家房頂?”夜曦嘴角微微勾了勾,可聲音還是一樣的冷凝。
“一般人家的房頂我自然是不走的,但這是我曦兒家的房頂,以后便也是我家房頂,一般人家怎可比得上?話說,走自家房頂應(yīng)該不犯罪吧?”夜闌死皮賴臉的說著,頭還不自覺的往夜曦身上靠。
“王爺,七王府所有權(quán)問題等會兒我們再討論,不過,我看王爺這個樣子,怕是脊椎骨已經(jīng)斷裂了,不如我出手替你整治整治?”夜曦抓著夜闌靠過來的那只胳膊,兩手微微朝兩側(cè)一用力,“唰……”然后夜曦滿意的松開,夜闌沉了沉眉,這種情況,不是脫臼,就是脫節(jié)……
“呀……下手重了”夜曦可憐兮兮的抬頭望著夜闌,“貌似有點脫臼,要不我?guī)湍阍俳踊貋戆桑俊敝皇牵淖旖菂s不經(jīng)意的揚了一點弧度。“我讓你嘚瑟……活該,沒把你打殘已經(jīng)是我仁慈了……”
“……”夜闌望著陰險的笑著的夜曦,心里一陣發(fā)毛,但還是認命的將那只手臂伸了過來。“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咦?這痛嗎?”夜曦狠狠的拍著夜闌的關(guān)節(jié)處,夜闌對著天,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這撲面而來的痛意,“這呢?……對了,方才你說什么來著?”夜曦?zé)o辜的抬著眼,手還在繼續(xù)實實的拍著。
“沒什么……只是在夸你琴彈得真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連著個道理都不懂,活該你倒霉……
夜曦抓著手臂,狠狠一用力,又是一聲脆響……夜曦拍拍夜闌肩膀,“王爺,這輩子千萬別得罪懂醫(yī),懂武功,恰巧又叫夜曦的女人……”
“謝曦兒指教,我記住了……”夜闌抱著胳膊,神情那叫一個委屈。
“行了,說吧!來我府上干嘛?”,可夜闌并未理會她,直接將擺在七弦琴旁邊的酒壇打開,往碗里倒了兩碗。他細長的手指抓著碗沿,將酒碗湊到鼻息觸及處,輕輕一嗅,“不錯……好酒……”
“怎么,手不痛了?難道是我下手太輕?”夜曦笑著看看他。
夜闌端起酒碗,小泯了一口,“手痛,可這酒確是好酒,入口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夜曦聽著,眼底輕輕染上一抹笑意,“此酒名曰桃花釀,我也叫它桃花酒,是父王最喜歡的……”她拿起酒碗,昂著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你說,桃花意向溫暖絢爛,為何釀成了酒,卻是如此的苦寒難當(dāng)……”,夜曦拉過酒壇,又往自己的碗里斟了一碗……
夜闌皺了皺眉,一把奪過酒碗,“別喝了……”
“這碗不是給我喝的,是敬給父王和母妃的,今兒,是他們的祭日……”夜曦搶過碗,碗底傾倒,酒水盡數(shù)灑在地上,青石板地面綻起了一串水花……,只是,夜闌生生愣了好久……
夜曦抬起頭來,看了看夜闌,“說吧!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東璃和龍騰就要開戰(zhàn)了……”夜闌淡淡的說著,只是卻沒有了下句。
“嗯……聽說了”夜曦低著頭,將兩人的酒碗子灌滿。
“你如何看待東璃于龍騰間的這場戰(zhàn)事?”夜闌沉了沉眼。
“你向一個婦道人家問這種問題,讓人家怎么回答?這是一個深閨人該議論?王爺未必太看得起我了吧……”,其實夜闌也沒有非要夜曦回答,只是,聽到這個消息,他極力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思考問題,可走著走著便到了七王府,他自己也解釋不了……
“你想怎么回答便怎么回答罷……我不會插一句話……不過,你要是一句都不說,我倒是不建議手把手教你侍寢的訣竅……”
“……”夜曦泯了一口桃花釀,淡淡開口,“天下分離已久,大一統(tǒng)早已是勢如破竹,不可阻擋,天下打亂,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縱觀天下形式,若在十年前,天下四分,龍騰,東璃,扶離,南淵,當(dāng)時國國之間相互制衡,便也換得相安無事,可八年前,龍騰戰(zhàn)神千傲……喔……也就是現(xiàn)今龍騰的新皇,他率兵直搗扶離都城,滅了這個茍延殘喘的國家,扶離氣數(shù)算是盡了……其實論實力,南淵不比扶離,但因為南淵世代和東璃有姻親的關(guān)系,所以龍騰遲遲未敢動手。現(xiàn)如今,天下局勢,表面上看是三家——龍騰,東璃和南淵,其實只有兩家,所以,東璃和龍騰之間有場禍事是早已注定,這兩國,都是有宏圖之志的大國,無論誰想一統(tǒng)天下,方式都只有戰(zhàn)爭……”夜曦說完,端起桌上酒碗一仰頭,便只剩下了一半。夜闌瞇起眼睛,看著一臉平靜的夜曦,眼底盡是驚艷與好奇。不過,一個女子,對天下戰(zhàn)局分析得如此透徹不知是福是禍……
“曦兒,我后悔了……”夜闌沒頭沒腦的拋出一句。
“嗯?”夜曦不知他什么意思。
夜闌收斂了平時的玩世不恭,“曦兒……如果我在七叔說要介紹你給我認識時,我不那么自以為是,若當(dāng)時我肯求七叔將你許配與我,現(xiàn)在你早已是我夜闌的妻子了罷……”說完,他還意味深長的瞟了夜曦一眼。
“知道自己自以為是了?果真是孺子可教也……”夜曦勾了勾嘴角。“如果的事誰能說得清呢?王爺”
夜闌并不接著這個話題了,“那你覺得東璃和龍騰誰的勝算會大一些?”
夜曦晃著碗中帶著淡淡芳香的半碗陳年桃花釀,斜著眼睛,看著夜闌,“王爺心中明顯已然有了想法,又何必問我?”說完,她冷峻面龐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夜闌也不自覺的浮上笑意。
“哈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夜曦……”夜闌五指緊扣碗沿,端起桌上桃花釀一飲而盡,喉結(jié)在月影中有規(guī)律的上下動著,有種說不出的魅惑。夜闌放下手中酒碗,“對了,你還沒給我好好介紹過自己呢?”
夜曦看著一臉認真夜闌,她無奈的深吸一口氣,又無聲的嘆了口氣“奴家姓夜,名曦,晨曦的曦,取自朝陽的溫暖,希望和光明之意……”夜闌滿意的笑笑,幫夜曦和自己又倒?jié)M酒。
“我姓夜,單名闌,字君傾……”他扣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酒,向夜曦敬了敬,又是一干而盡……
“我的記性好得很,王爺放心……沒必要三番四次的告訴我……”
夜闌皺皺眉頭,“記得就好,所以從今以后,你也別王爺王爺?shù)慕形伊耍唤形揖齼A吧?”夜闌想了想,補了一句,“你要是覺得君傾體現(xiàn)不了咱倆之間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也可以像我稱呼你曦兒一樣,稱我為闌兒,兩個你選一個……”,毫無疑問,夜闌甩下一個令夜曦很是無語的問題。
夜曦不解的看著夜闌,“今兒這人是怎么了?以夜闌的處事準則,是萬萬不會糾結(jié)于名字稱呼這種瑣事的,因為姓名稱呼不過是代號而已,他不應(yīng)該緊抓著這事不放才對?”曦苦思冥想好久,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算了,能理解到一個瘋子的真實目的,那離瘋子也該不遠了……”
夜曦看了看夜闌,無聲嘆了一聲,“還是叫君傾吧!”,聽到夜曦的回答,夜闌會心一笑。
夜曦不知道的是,夜闌一向自我介紹時都不會介紹自己的字,因為在他心里,字是自己所取,比起冷冰冰的名字,字明顯更貼近自己的心……
“你說今兒是七叔七嬸的祭日?”夜闌轉(zhuǎn)著頭,看著夜曦。她微微點了點頭。
“記得七叔長彈的那把古琴叫長相思?”夜闌語氣略微堅定了些,所以疑問的語氣倒弱了。
“不錯”
“長相思是好琴,但清歌更適合你……”夜闌看著桌上的那把烏青七弦琴,淡淡的說。
“看不出啊!王爺還懂琴……”夜曦確實有些驚訝,這個人的玩世不恭怕只是帶著的一個面具罷了……
“曦兒,叫錯了哦……”夜闌定定的看著她。“我要聽曦兒彈奏一曲,算作賠罪……”夜曦當(dāng)時就無語了,“這人也忒無賴了些吧!有這么逼人叫自己的字的嗎?”
“王爺,今兒是家父家母的祭日,你是他們的侄子,去給他們上柱香吧!”夜曦懶得和他犟,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好,等一會兒再去,不過,曦兒,你又叫錯了哦……”夜闌端起酒盞,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
轉(zhuǎn)移話題失敗一次。
“王爺,既然你會彈琴,不如試試我的這把絕世好琴——清歌?”
“曦兒琴彈得出神入化,我就不班門弄斧,自取其辱了,天下聽過你琴的人,想必都會有此想法吧!曦兒,你罪過大了!讓天下少了那么多風(fēng)雅之士……不過,曦兒,你又叫錯了哦,三次……”夜闌又再一次無情的提醒到。
轉(zhuǎn)移話題失敗,兩次……夜曦心里頓時覺得無數(shù)之烏鴉無聲于頭頂飛過,不自覺的抬了抬頭,“靠,要不要這么執(zhí)著……”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我就不奉陪了……”這次夜曦可不想他再抓著不放了,所以她避開了他的稱呼,不過也沒有叫他“王爺……”。
夜曦抱起桌上清歌,轉(zhuǎn)身欲走,誰知夜闌反身拉著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借力將她拉入懷中。
“天色也不早了,我回房了,你也早些回去……”夜曦看著夜闌,淡淡的說著。天知道此時她心里是什么感覺,大概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吧……
晚風(fēng)拂過,夜曦一頭青絲隨風(fēng)動了動,風(fēng)中隨處飄飛的花瓣落到了夜曦發(fā)梢,夜闌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他探下身來,一手扶住夜曦的頭,一手伸手去取下她發(fā)間的桃花瓣,只是看著夜曦那淡紅的唇瓣時,夜闌直接吻了下去,夜曦頓時就懵了,她集結(jié)掌力,一掌打在夜闌的肩上,直將他彈得好遠……
“滾……”
“曦兒,我看……今兒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我會負責(zé)的……”夜闌一提氣,越過了屋頂而去。還不忘投下一顆炸彈。
不得不說,夜闌捕捉信息的本領(lǐng)一向很強,他知道此時夜曦是真的被惹怒了,如果再待下去,夜曦可不敢保證不殺了眼前這個人……
蔚雨閣前,只留有夜曦一人在風(fēng)中凌亂……
“離殤……我要見你家小姐……”
“小姐說了,狗與夜闌禁止入內(nèi),闌王爺若前腳踏進隨心閣,便叫我后腳提頭來見……”
“那你是鐵了心不給我讓路嘍!”夜闌挑挑眉,“今兒隨心閣我還非進不可了,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自個兒找地自裁去吧……”
“……”離殤真心是無言以對了,她那時大概在想:“我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老天派魔鬼來折磨我,兩個……”
“離殤,讓他進來,你退下……”屋內(nèi)聲音淡淡傳出。
“是”離殤抬起低下的頭,看了看夜闌一眼,“這兩人是怎么了,前幾日還好好的,不過一晚,怎么就鬧到如此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夜闌推開門,只見夜曦慵懶的躺在房內(nèi)的那張?zhí)僖紊希砩细仓患跖L(fēng),風(fēng)華絕代……
“曦兒,昨晚的事是我錯了,我特地來向你賠罪……”夜闌說完,深深一鞠躬。誠意十足。
“道歉就不必了,從今以后別在眼前晃悠,能在我眼前晃悠的最后都是死人……”夜曦閉著眼睛,平靜的說著。“沒事了吧!沒事了的話,門在那兒,請自便,不送……”夜曦指了指門的方向。
可夜闌明顯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無賴的坐到椅子上,“曦兒,你為什么閉著眼呢?”,夜曦懶得搭理他,其實夜曦怕一睜眼,看到夜闌那副欠扁的樣子,會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和手掌,她這是為世界和平考慮。
可某人卻好像卻不識好歹,“曦兒,你閉著眼也能知道門在哪?”他端起一杯茶,拂了拂,放下,“我猜,曦兒一定只是裝閉著眼,對吧?曦兒一定是極想看見我的,我那么俊美……”
夜曦被他氣得哭笑不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夜曦睜開明眸,手底一只銀針飛出打在夜闌端起的茶杯上,他手中杯子脫手而出,隨著銀針掉在地上,破成了好幾塊。
“還有事沒事,沒事請滾……”夜曦明顯成功被他惹怒了。
“曦兒你還這么年輕,怎么能這么健忘呢?昨晚你不是讓我去拜祭七叔七嬸嗎?無奈昨晚走得急,所以今兒特地前來……”夜闌厚顏無恥的說著。夜曦頓時覺得體內(nèi)真氣翻涌,骨節(jié)癢癢。
“你要拜祭去祠堂啊,到我隨心閣來干嘛?”
“我不認識路……”夜闌吐吐舌頭。看著夜闌無辜的樣子,夜曦直想打開殺戒,但無奈賤人也是人,主要還是個和東璃皇帝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她努力平復(fù)心情,“你不認路?是誰夜晚都能在偌大的王府找隨心閣,蔚雨閣,一找一個準,不認路?”
夜曦憤憤的朝門外大喊了一聲,“離殤,帶王爺去祠堂……”
“我不要離殤帶我去,我要你?”離殤推門進來,恰好聽到最后一句曖昧異常的話,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夜曦看著他那天真的臉,頓時覺得一陣頭疼。
“別得寸進尺……”夜曦雙手緊緊的扣著藤椅扶手,盡量冷靜自己的思緒,可話語里還是帶著濃濃的怒氣。
“你說,我親自來入府來拜祭七叔七嬸,你卻讓你的丫鬟帶我去,這合適嗎?”夜闌起身,湊近夜曦,戲謔的說到。他這明顯就是料定了夜曦在外人面前不敢動他,才如此的膽大放肆……
夜曦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動了動,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好,王爺,我?guī)闳ァ@邊請……”
據(jù)說,第二天,闌王爺夜闌自稱身染惡疾,沒有去上早朝……